正德十六年八月末,京城天气开始变得冷瑟起来,朝廷为追封之事争吵不休,纷纷扰扰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最后还是没有得出一个答案,朱厚熜不能接受群臣的建议,而百官也不认可皇帝的主意,其间杨廷和先后封还皇帝御批者四,执奏凡三十疏,创下傲然成绩,让朱厚熜心中冒火,却也无可奈何。
当然,朱厚熜现在也不是孤军奋战,随着张璁、霍韬、熊浃这些人的言论传遍天下,虽然不敢说响应者众,但也有不少的人认同他们的观点,纷纷上疏支援,所以朱厚熜才可以与朝臣争论近个月。
朝廷君臣之争并没有影响京城的安定,京城民众似乎早已经习惯这样的情况,开始的时候还悄悄议论几句,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对这件事情失去兴趣,恢复往日为柴米油盐而奔波辛劳的生活,毕竟这种朝廷的事情离他们实在是太过遥远。
而士子对这样的事情却格外留心,京城里的客栈酒肆都能听到文人装扮的学子针对这件事情发表自己的言论,或者对赞成,或者反对,如果遇到意见相反之人,马上兴致勃勃的指着对方鼻子开始辩论起来,有时候一言不合,索性挽袖用拳脚证明自己的观点,幸好文人力弱,没有造成直接的经济损失,反而让人围观看热闹。
京城中的勋爵对这件事情似乎非常有默契,似乎已经得到高人的指点,沉默不语袖手旁观正是他们的写照,根本不发表如何意见,有人问起他们的时候,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或者说了半天根本没有对这事发表什么有实质意义的话。
如果说变化最大的恐怕要属张璁,原来默默无闻的他,现在已然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与皇帝一见如故,虽然还没有封赐官职,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只要追封兴献王之事结束,就是张璁加官进爵之日,这可以从皇帝经常召见问对,赏赐府邸可以看出来。
而张信自从把张璁引见给朱厚熜之后,找个机会辞去内帑的职务,一直没有什么动作,进宫面圣的时候日少,也没有到翰林院报道,每日闲在家中,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一般,如同乡下地财主一样在家享福,除了少数人不敢忽视他的存在之外,大部分官员早就忘记曾经这个人是皇帝最为宠信的臣子,官场就是这样,如果你想让别人记住你,那你就要有自己的资本。
张府书房中,张信正在津津有味的翻阅着一本书籍,似乎已经沉醉于其中,连袁方几人推门而进都没有发现。
“子诚,你在看些什么?”袁方有些愧疚的询问道,每天看到张信闲在家中之时,他总是感到非常内疚,特别是听到有关张璁风光得意的消息时,袁方有些埋怨起来,认为这一切原本是属于张信的。
“在看西游记,这书不错。”听到动静,张信回过神来,微笑回答道,没有想到这书与后世知道的版本有些不同之处,再次观看也可以发现新奇的感觉来。
“子诚,有空的话你可以多看些先贤经籍,这种言之无物、荒诞不经的市井读物以后还是少看为好。”孙进劝道,害怕张信就就这样消沉下去。
“知道了,那以后我不看就是。”张信微笑轻轻把书搁放在一旁,反正古代排版的书籍自己也看不习惯,只不过是闲着无聊,所以才会偶尔翻阅下,况且故事内容自己都清楚明白,再看也没有意思。
“子诚,如果你无聊的话,可以看这个啊。”张胜兴高采烈的拿出三本书递给张信,这几本书是他们精心挑选的,排版字迹都清晰无比,书籍里面还有注解,也是他们几人努力的结果,希望对张信有所帮忙。
“《周礼》、《仪礼》、《礼记》。”张信接过念道,稍微一想就明白他们几人的心思,心中也不禁有些感动之色。
“子诚,这三本书都有详细的注解,而且都是摘录自历代名师大儒的经典评论,我们选其精妙之言,抄写在这三本书内,你只要稍加阅读,即可明白这三礼之意。”为了这三本书,几人不仅要翻阅大量经典古籍,还要从众多名家大儒的评论中找出精辟之言,再小心谨慎工整的抄写在书缝空白之处,非常耗费精神体力。
“我说你们这段日间整天神神秘秘的,不让仆役前去打扰,原来是在弄这个啊。”张信诚恳的说道:“辛苦你们了。”
“只不过是抄写几本书而已,哪里谈得上辛苦啊。”自己的努力得到肯定,几人心里顿时舒服许多,脸上也绽出笑容。
“还说不辛苦,不说我还没注意,现在仔细看,你们眼皮都有些肿胀起来啦,肯定是晚上没有睡好,说不定你们为了这三本书彻夜未眠。”张信非常肯定,责怪道:“不过是件小事而已,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
“哪里,只不过是昨天刚把书抄好,晚上太过兴奋,睡不安稳而已。”袁方解释道,其他几人也点头表示事情就是如此。
“撒谎也不找好点的理由,待会我去问下仆役,看你们房内的灯烛燃到几时,事情马上就一清二楚。”张信摇头笑道,心里也有些羞愧,看来自己对几人的关心过少了,不然连他们通宵熬夜的事情都不知道。
“下次我们会注意的。”几人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不知道是要注意灯烛问题,还是要注意撒谎的理由。
“熬夜最易伤身,你们几个先回房补休吧。”张信说完也不等几人的反对,强行拖着他们几人朝房间走去,确认他们都宽衣就寝之后,这才放心的返回书房,看到整齐摆放在书案上的三本书,张信轻轻打开,看着用小楷密密麻麻抄写工整的字迹,说感动未免显得太过矫情,但张信这时确实非常喜悦,有人关心的感觉自然非常舒服。
“大人,外面有位自称叫做王杰的人求见。”正当张信准备仔细翻阅三礼的时候,一位仆役敲门而进,恭敬的禀报道。
“王杰?”张信眨眼,忽然醒悟过来,这王杰是保定府永清县锦衣卫卫所百户,调查庄田事情的时候曾经与他有数面之缘,也曾经帮过自己,他不在保定府好好待着,跑到自己家来做什么?难道那边又有什么变故不成?
“请他到客厅,我随后就到。”怎么说也是故人,加上还欠人家的一个人情,张信也不好拒绝,况且心里面还是有些好奇的,想看看他来这里所为何事,当张信走到客厅时,前来拜访之人已经安然坐在椅子上,肃静平视前方,并没有不耐烦之色。
“让王百户久候了,真是失礼之极啊。”张信拱手笑道,上门的就是客人,自然要以礼相待,张信还没有习惯以势压人。
“卑职参见大人。”王杰恭敬有礼道,虽然刚进京城就听到张信似乎已经失去皇帝的宠信,但王杰还是按照原计划前来拜访,在王杰看来,京城官员虽然众多,但自己认识的,而且又真心为百姓着想的,也只有张信一人。
“在我家中不用这么拘礼,随意些。”张信伸手把王杰扶住微笑说道,在官场上历练几个月,张信也琢磨出一些门道,越是有礼待人的,越是有事相求,看王杰这么恭敬的模样,想来这次肯定不是礼节性的拜访,必定是有事情,把王杰扶回座位之后,仆役识趣的为两人奉上清茶。
“王百户,这次进京是为公事还是为私事啊。”客气几句后,张信玩笑似的问道,如果王杰真有事情求助,而自己又不好帮忙的话,公事就直接推给镇抚司,私事也可以义正词严的冷面拒绝。
“这个不好说。”王杰自然不知道张信的算盘,听到张信的询问后,思考片刻,觉得这件事情还真不好分清楚。
“什么意思,如果方便的话,不妨透露一二句。”张信知道有事相求时开口的为难与尴尬,所以有人求助自己时候,一般都会自然的把话题引到恰当的时机,好给别人开口的机会,至于是否帮忙,那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看到张信面带微笑,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王杰心中暗暗高兴,刚才还在为该怎么开口而烦恼,没有想到机会就这么快摆在眼前,当下毫不迟疑的说道:“卑职此次进京,其实是与庄田之事有关。”
“庄田不是已经在户部的安排下持续的归还当地百姓了吗?听朝廷公布的消息说,再过段时间即可把侵占百姓之田还清,还能有什么事情啊?”张信已经隐约猜测出几分来,该不会是又有哪个官员的手脚不干净,借机从中谋取私利,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先例,经过御史言官的参奏,近个月来朝廷也处置过几个贪官污吏,这样做虽然不能根绝这类情况,但也能使其他官员有所警示。
“卑职发现有人与官员互相勾结,只归还少部分田地给当地农户,却把大部分肥沃良田归于自己名下。”王杰郑重其事的说道。
事物都有两面性,就如张信之前过说的一样,锦衣卫里面还是有好人的,而王杰显然就是其中之一,以张信的角度来看,王杰就是典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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