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父亲讲,当年,我家生活在海边,因朝廷严厉禁海,我的爷爷晒了张渔网被人告发,抓进了县衙被折磨致死,我们大难临头,被逼无奈,我父亲带领全家从海上出逃,遭遇风浪袭击,差点葬生鱼腹,幸亏得到林家弟兄的商船所救,便投奔了秋目浦,这在朝廷看来,就是大逆不道,可老天如此不公,我等草民又能如何呢?”
朱辉看出了问题,蹲在小玉的身边,问道:“阿娇,请问你的父亲怎么了?”
阿娇从小玉的怀中探出头来,懦懦地说道:“我的父亲……,苦命的爹爹,你撇下女儿不管了……”
“你的父亲就是徐鲲?”朱辉又轻声地问道。
阿娇擦擦眼泪,点了点头,自徐鲲失踪以来,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阿娇也都听说过,徐鲲虽然常年在外经商,可对女儿而言,却是一位慈祥的父亲,阿娇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父亲会真的被海盗绑架到了日本。
“阿娇,你不要担心,我们会救出你的父亲的。”朱辉安慰道。
“我要跟你们一起寻找我的父亲。”阿娇坚定地说道。
朱辉摇了摇头,答道:“不,我们一会儿就把你送回华亭县徐家,你就放心吧,我们肯定能救出你的父亲!”
“不,我不回家!”阿娇叫道。
“你的母亲会担心你的,就算你跟我们去营救你的父亲,那也得告诉家里一声。”小玉说道。
阿娇痛苦地说道:“这个世上,我只有爹爹一个亲人了……”
就在去年徐鲲的老婆徐张氏状告汤景的时候,朱辉是见过徐张氏及她的两个儿子的,并不知道徐鲲还有这么一位女儿,便试探着问道:“徐张氏可是你的母亲?”
阿娇显露出更加痛苦的表情,低声答道:“张氏母亲是徐家正房,奴家乃是三房庶出,只有爹爹最疼我。”
根据徐鲲的年龄,他应该比汤景大不了几岁,大户人家本来就是妻妾成群,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朱辉看阿娇比徐张氏的两个儿子都大,怎么会是三房的女儿呢,便说道:“既然如此,你的母亲还是为你担忧的,阿娇还是回家吧。”
阿娇紧张的直摇头,之前,阿娇一直以为其父徐鲲只是出了趟远门,后来听说徐鲲遭遇了海盗,又有人说因其伯父徐阶致仕,徐家已经衰落,徐鲲这些年在外面欠下巨款,还曾发生过锦衣卫到家里逼债的事情,导致被逼而死,可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阿娇终于得知了父亲的确切消息,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回松江府徐家了。
狗儿问道:“你昨日还说,让辉哥把你送回家,徐家自然不会亏待他的,今日却又无论如何都不肯回,这是什么道理?”
阿娇哭道:“世上没了爹爹,我便没有盼头,只能听天由命,你们若是送我回到徐府,徐府急着要把我送往京城,给一位阁老家的傻儿子做妾,奴家正是为了逃婚,躲到了外婆家里,才被人贩子抓去的……”
说到这里,阿娇已经涕不成声了,宋河拍案而起,怒骂道:“翠花楼这群招天杀的乌龟王八蛋,老子今晚就去放把火,全都烧死这群狗娘养的东西!”
狗儿也跃跃欲试,叫道:“要去我跟你一起去,杀了这群乌龟王八蛋!虽然秋目浦被人看作是海盗窝点,林一官大人及其手下的一群弟兄,也从来没有干过这种逼良为娼、丧尽天良的事情,辉哥,你说是吗?”
朱辉也连声叫道:“对!好!咱们弟兄想到一块去了!”
在朱辉看来,秋目浦的那群海盗劫财却不害命,也极少听说他们逼良为娼,倒是那群日本战败武士家的女人,为了活命,到秋目浦来避难淘金,就算卖身,她们也是自愿的,林一官等人还真没逼迫过她们。
小玉赶忙叫道:“千万不可再鲁莽行事啦,昨晚翠花楼出事后,黄炳文又以倭寇潜逃为借口,调动南京的锦衣卫及衙门的差役,配合其手下的一大群地痞无赖,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全城搜捕,但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据灵儿姐姐判断,黄炳文这次醉翁之意不在酒,准备拿金陵城出现倭寇为由,弹劾海大人,要把海大人赶出应天府,你们明白吗?”
阿娇也说道:“小玉姐姐说得不错,你们知道为什么要把我送往京城,给一位阁老家的傻儿子做妾吗?”
朱辉没有料到这还有什么关联,颇有兴趣地问道:“这是前首辅文渊阁大学士徐阶、徐阁老的主意吗?”
阿娇认真地点了点头,悲哀地叹道:“我的外婆家本是徐家的佃户,我的母亲虽然最早跟了我的父亲,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只能委屈做了三房,在家中最无地位,我虽为长女,却只能是庶出,爷爷致仕还乡之后,买了不少田地,很多小户人家便都做了徐家的佃奴,也有很多人流离失所,便在海大人那里不断告状,海大人开始的时候,给爷爷还留点面子,我那两位堂伯、堂叔却还在变本加厉的兼并土地,终于招致海大人大怒……”
“你是说你的爷爷徐阶为了讨好当朝阁老,才将你许配给这位当朝阁老家的傻儿子做妾的,是吗?”朱辉问道。
阿娇答道:“正是,爷爷经常以虎落平阳自比,以落草的凤凰自嘲,倘若将我嫁到京城之后,成为亲家,请这位当朝阁老大人掣肘海大人,如果仍不能奏效,海大人依然和徐家作对的话,便准备联手朝中的门生故吏,彻底将海大人赶出应天府。”
“难道说国之栋梁,前内阁首辅、文渊阁大学士能和黄炳文这样的人渣联手不成?”小玉郁闷地自问。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老夫可以作保,徐阁老绝不会和那些丧心病狂之徒联手对付海大人的,哈哈……”
话音未落,居士林的房门被推开了,满面红光的王世贞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带着月空长老和吴承恩回来了。
听了王世贞所言,大家都放心了,阿娇看月空长老回来了,便马上伏地拜道:“月空长老,请收我做弟子吧,我愿和小玉姐姐一样,落发为尼,恳请师父慈悲为怀,奴家愿在青灯之下伺候佛祖一生一世。”
月空长老先看了看朱辉,转身又看了看小玉,见二人都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玉走上前把阿娇扶起来,月空长老说道:“小玉,你带她回栖霞寺千佛庵吧。”
阿娇起身,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谢谢长老、谢谢小玉姐姐!”
小玉便将朱辉、宋河和张狗儿三人准备结拜异性兄弟的事情,给三位长者讲了一遍,吴承恩满意地赞道:“真乃天意也,月空长老东渡扶桑,再度重洋,到那红毛传教士所讲的新大陆,宣化四海、教化人心,传扬我儒释道之文明,全赖三位小哥辅佐了,天意、天意……”
王世贞笑道:“呵呵,恭贺月空长老收了这几位徒弟,我这就去东园,排摆香案,准备酒席,让这三位小哥仿效刘关张桃园结义,将来同心同德,辅佐月空长老出海。”
月空长老也满意地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