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一百三十九回

    没出大王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虽然穿着秦大婶给的那件蓝底杜鹃花的棉衣，但是书里面说，女为悦己者容，这大过年的上山去送礼物，总要打扮打扮才好吧？

    燕子飞是个习武之人，性情豪爽，自小也不懂得什么描眉化眼，即便看着一弦打扮，她也顶多就是看上一眼，便觉得无趣去一边玩了。

    她想起来那天见若琳的眉毛画的很好看，不如去她家问问看，她可吃了燕子飞不少黄瓜呢！吃人家嘴短，帮忙打扮一下应该不会拒绝她吧。

    来到村东头的若琳家，他们一家人正巧刚吃完了饭，在院子里看着若琳的弟弟放炮，见燕子飞来了，马伯伯和伯母很热情的将她迎了进来说话。若琳诧异的看着燕子飞，似乎不知道她为何会来她家。

    马伯母拉着燕子飞兴致勃勃的说了会儿话，这才想起来问她有什么事，燕子飞轻咬下唇，看着若琳道：“伯母，我找若琳有点事。”

    “找我？”若琳疑道。

    马伯母笑道：“好啊，好啊，你们姑娘家多亲近亲近是好事，去屋里说吧，屋里暖和，我们还得在外面看着这小崽子放炮。可不敢不看着，这炮了不得呢，去年老成家那小孙子，不就把眼睛崩了？花了多少银子才看好，我们家没那么多钱，还是仔细一点的啦！”

    上了年纪的人，一说起来话就不停，马伯伯深知自己媳妇的性格，当下拉着马伯母和小儿子去上街上找街坊玩去了。

    燕子飞和若琳进了她的屋子，屋内很简单，甚至还有些简陋，却装点的很秀气，一看就是小姑娘的闺房。

    “说罢，什么事。”若琳往桌边一坐，瞧着她道。

    “我想……让你帮我描个眉，上……上点胭脂……行么？”燕子飞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说罢她都觉得脸上肯定烧的红了。

    若琳一惊，上下将她来来回回扫了两眼，嗯，棉衣是新的，鞋也是新的，还想打扮，手里还拿着包裹，定是送情郎的定情信物。不用问，肯定是送小成的。

    她心中暗暗生气，气燕子飞不自量力，还敢勾引王家姐姐的未来夫婿，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一笑，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质小箱子，一指凳子道：“坐吧，你找我真是找对人了！谁不知道整个大王村唯有我若琳的手艺最好？我给你打扮，保证让你今晚是整个大王村最美的姑娘。”

    燕子飞脸一红，轻轻坐下，道：“不用最美，差不多就行。”

    若琳朝天翻了个白眼，内心“切”了一声，接着从箱子里拿出胭脂水粉，开始替燕子飞打扮起来。

    燕子飞今天是专门好好洗了三遍脸，是以当若琳将粉扑扑在她脸上的时候，心中亦是暗暗惊叹。平时还真没看出来，她五官虽不甚娇美，却极有神采，隐隐有种威慑之气，加之肤色白皙，脸上连个斑啊痘啊什么的都没有，仔细看来，越看越顺眼。

    屋中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燕子飞瞧若琳认真的神态，对她也更放心了许多。

    “你这气色太差了，我得给你多打些胭脂才好看。”若琳仔细的看着她的黑眼圈道。

    坐的久了就开始犯困，燕子飞打了个哈欠，道：“听你的。”

    没过多久，就听若琳道：“好了。”

    燕子飞左右看了看，她屋中没有铜镜，问道：“哪里有镜子，让我看看。”

    “铜镜哪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有的，不用看，你相信我，我给你画的美极了，管叫别人一看就惊艳无比！好了好了，你快走吧，待会更晚了路上不好走。”

    听她关心自己，燕子飞连连感谢着出门，却没注意到若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棉鞋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响，燕子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困意一阵阵上涌，眼皮沉重的直往下耷拉，她提着精神，一边踩雪一边按着常走的山路往上走。

    方才临出村的时候，碰见若琳的弟弟一个人从老成家跑出来，小男孩看着也就五六岁，八成是去找老成的小孙子玩了。小男孩闷头狂跑，一头撞到燕子飞身上，她将小男孩扶好，温声道：“走路别跑，要看路，地上有雪很滑的。”

    岂料小男孩抬头刚想说谢谢，一看见燕子飞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把将她推开，一连摔了三跤才爬起来，哭着就跑了，哭声回荡在充满着炮竹味的除夕夜，真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留下燕子飞睁着迷茫的双眼，在黑夜中苦苦思索，她到底是如何把若琳的弟弟吓哭的，人家姐姐方才还耐心的为她打扮，这出门没多久就把人家弟弟吓哭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漆黑的山路，一层层并不齐整的石阶上尽是湿滑的雪，燕子飞一边要留神走路，一边还要和困倦做斗争。

    这时，天上又开始下起了零星小雪，燕子飞生怕包裹的衣服湿了，将包裹塞进怀中，一阵凉风钻进胸脯。天寒地冻的，她打了个冷战，从怀里拿出倾诉瓶，想着还是先给谢阑说一声，别又扑了一空。

    岂料她手已经被冻坏了，有些不听使唤，从怀里拿出倾诉瓶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中一滑，倾诉瓶就掉了出去。

    燕子飞瞬间困意全消，大惊失色，足跟猛的使力，如箭一般冲了出去，直朝倾诉瓶掉落的地方追去。

    倾诉瓶又小又圆，骨碌碌的顺着山道往下滚，速度惊人的快！燕子飞急的满脑子里面全都是“不能丢，这是剑圣给的宝贝！”“千万不能丢，这是唯一能和谢阑联络的瓶子，全天底下就这么两个！”

    黑夜中，她追在小瓶子后面，在山道上狂奔而走，突然脚下一滑，身子不受控制的猛然冲了出去。眼瞅着追不上了，小瓶子遇上了一块石头，被那石头一垫，直朝漆黑的崖下掉落下去。

    燕子飞心猛的一跳，哪里还顾得自己安危，突然纵身而起，一脚踹在山壁上，直朝悬崖峭壁扑去。她凌空翻了个筋斗，一掌抓住崖边一棵小树的树干，另一掌向空中伸出，稳稳将倾诉瓶抓在手里，身子摇摇欲坠的挂在悬崖峭壁之上，眼望下面悬崖深处，一眼看不见底，头脑一阵晕眩。

    “呼。”

    还没喘完这口气，燕子飞突然发现一个很不妙的事。

    怀里的包裹正慢慢的、慢慢的往外滑。

    想必是她方才动作太大，将包裹露在了外面，此时若再不动手，包裹就要滑落出去。那里面可是要送谢阑的衣服，赶制了那么多天，耗尽她所有精力才完成，决不能丢！

    如此紧急时分，燕子飞猛的将倾诉瓶往嘴里一塞，牙齿咬着瓶壁，包裹同时滑出，她快速伸出手将包裹接住。

    此动作惊动了小树脆弱的树干，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未及燕子飞翻身上去，小树树干应声而断，燕子飞尖叫着顺着峭壁滑了下去。一路上怪石嶙峋，冰冷的雪沫迷住了她的眼，猛然撞上一块大石，头上剧痛无比，晕死过去。

    …………

    今夜是除夕夜，阖家欢乐的日子。

    谢阑静静的合上书页，修长的手指摆弄着那只倾诉瓶。

    过年是一年中的大日子，御星派今天也是很热闹的一天，外围弟子以及内门弟子欢聚一堂，偌大的主厅坐了足足有上百人。

    厅上气氛很好，御星派常年清静，一年之中也唯有这一天充满着欢声笑语，谢阑与众位师兄弟坐在众弟子上席，与几位师弟相谈甚欢。清知受伤闭关还未出关，是以这聚会便由清知的师弟普叶来主持。偏生普叶是个极讨厌麻烦的人，令众弟子随意吃喝，吃饱了就回去睡觉，这便算过了年了。

    欢聚过后，谢阑回到房中看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往年的除夕夜，她是怎么过的呢？”

    “多宝楼人虽少，却都是年龄相当的同龄人，她往年和师兄弟在一起过年，一定比孤身一人和秦大婶过年要有趣的多。”谢阑心里想着，这个时候，她是否已经睡了，亦或者是一个人守夜。

    这么多天，他都在御星派，除了每日帮燕子飞种地之外，从未见过她。一晃半个月过去，他这样会不会有些心狠？若那天是黄倾把她救走了，他无论如何都会陪着她的吧，可是他与黄倾的性质怎能相提并论？

    可……心中终究是不忍。

    当下出门，召唤仙剑而来，呼之而去。

    当他飞到大王村，在秦大婶家的院子里落下，发现这间屋子的所有灯光都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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