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士人们,听着襄公矩将陈仲事迹缓缓铺陈,再望向陈仲的目光,便彻底不同了。
仰望!
怪不得襄公矩对陈仲的态度格外不同!
单单把那些与陈仲有交情的名士们随便拿出一个来,都是他们需要仰望之辈!
而陈仲,却是有资格与他们一起谈论道法,品评世人的!
“听闻这些消息,老朽欣喜,然而倏忽之间,六十年如水逝,你未能感应,最后一次知你的消息,便是十年前你于渭水之滨,力挫仲达。”
“这十年间,老朽懊丧,悔恨当年不曾拦住你,你若不走那条路,以这般绝世之才,岂非早已成道感应?”
或许吧!
但陈仲已然放弃的那条路,必然不会是他真正要走的路。
哪怕回到当年,襄公矩决心阻拦。
陈仲知道,他一定还会走上今日的道路。
更何况。
他这不是终究感应了吗?
这,何须道歉?
襄公矩说到此处,忽然施展法术,改为向陈仲一人传音。
“子正,请容老夫怯懦,不敢将己身之过公之于众。老夫欠你之事,乃是不当使你做这辟道之人!这本是先师嘱托老夫之事,老夫怕死,始终不敢修行大成法门,至你出现,又心存侥幸,陷后辈于迷途险境。老夫空耗岁月,却不敢为后人增添丝毫启示,若非如此,你,当不至于迁延至今,方才成道!”
陈仲当真是愣住了。
原来,道歉指的是,桓荣要求襄公矩继承遗志,继续扬伯进、扬仲乌以及桓荣等人未竟的事业,为后人先驱,为同道引路,修持大成法门,当先开辟上境之路,把殒命的危险留给自己,把成道的希望留给后人!
襄公矩没有做到,没能为陈仲这样的优秀后辈指出前路。
故而,道歉。
但!
襄公矩真的只是空耗了岁月吗?
不是的。
他百余年来,不知教导出了多少学生。
单只看看今日蓬莱道洲的后辈修士,无不将其尊为“平原仙翁”便可见一斑。
而且,他完完全全继承了扬子一脉的精神,对于求学之人,从不以出身门第区别对待,无数寒门贫家的有志之士,都在他那里获益良多。
更何况,怕死。
谁不怕死?
陈仲想要说些什么,但襄公矩并没有给他机会。
解除法术。
襄公矩抖袖之间,一支大约三尺长,翠绿可人,晶莹如玉的短杖,来至他的掌中。
这短杖外形似竹,但却不似竹质,直如玉石一般。
正是扬子当年从不离身的着名宝物——乐玄筇杖!
扬子传桓荣,桓荣传襄公矩。
已是形同太玄一脉执掌者之标志。
“子正,老朽知道,你自有道途,扬子一脉非你所取,然而今日见你,老朽已然心安,只是还要厚颜,将此杖寄于你处。”
说着,襄公矩将乐玄筇杖塞入陈仲掌中,不容反对。
而后,回身将一名少年拉到身前,继续道:“此子许靖,乃崇德幼孙,传我一脉道法,如其可为,请以乐玄筇杖传之;如其不可,便劳烦子正,勿使太玄道法断绝!”
许靖正是先前众人愤怒于陈仲的托大时,表情没什么变化的少年。
崇德,是许季山的字。
许靖可谓出身极佳,看起来也相当出色。
再加上襄公矩点名了,这就是今后太玄一脉的第一传人。
众人目光,不可避免地集中在他身上。
唯有陈仲,注意力没有分给许靖多少。
因为。
望气术之下。
襄公矩的气息,分明正在发生巨大变化。
好似,他是在尝试着,突破本已到顶的“正言”之境,向着早已断了修行法门,仅剩次第名称的“防制”之境进发。
在没有任何前路指引的情况下突破。
两汉以来,不知多少修士做过这种尝试。
而无一例外,他们全部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