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永乐的休假报告交上去两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刚开始,他还不以为然。
拉练回来后,身上的疼痛还未冰消,走路都一瘸一拐,何况淋了雨,受了点风寒,鼻子进出气像下班晚高峰的路面,有点拥堵。
缓回家两三天,调整好身心,免得让家乡父老笑话。
到第四天,报告还未批下来,逐渐起了恐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的等待消息。
托老乡打电话到军务股询问,得到的答复是全团没有一个放行的,再耐心等等。
心想,糟了,难道休假计划又节外生枝?
连队其他和他一样思乡情切的人,也都在义愤填膺,相互打探消息,愈加剧了彼此间的寝食难安。
晚上,照例是辗转反侧,冥冥中有种预感,这个月可是有家难归了,准备死心塌地地接受现实。
次日上午,文书接了通知,叫他们即刻到机关领取休假通知单。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从机关回来,天地豁然开朗,匆匆收拾了行李,叫了辆车,直奔当地的火车站。
于永乐的家乡在广西南宁距离县城不远的小镇上。
和他一同走的是个已到而立之年的人,名叫谭志成。
谭志成身高一米七五,宽额头、卧蚕眉、大眼睛,鼻子下横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说话声音像钢刀切萝卜一般干脆利落。
他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说话锋芒过露,因此吃了不少亏。
对性格耿直的人的评价,该因人而异。
例如有身份的人在会上作自我批评,通常会说:“我有时说话不注意方式,直来直去。”
这样的领导,反而让人感觉可亲。
新兵有个性是新兵的不幸,刚入伍那一年,常在干部骨干们面前实话实说,不懂得保留个人意见,结果是班长对他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的结果,是训练时常吃小灶。
例如练蛙跳,别人跳两百米,他至少是四百米。
谭志成终究年轻气盛,跟班长理论,问“为什么”。
班长人矮小,看见他站着居高临下地跟自己说话,心里早不舒服,说:“想知道为什么吗?吃宵夜时再告诉你。”
听到这句话,早吓矮了半截,因为白天训练已经够苦的了,晚上再受不了折腾。
他才知道班长骨干的权威是不容许挑战的,同时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的身高长相跟威仪没有直接的关系。
比如拿破仑佩带的指挥刀都拖在地面上,可是别人还得唯他马首是瞻。
套用一句话:帅有个屁用,没车没炮,还不是一样被卒吃掉。
此后他碰了几次壁,撞了几回南墙,开始见风转舵,收敛自己的性格。
直到后来他也当了班长,才懂得老班长的良苦用心。
他入伍已经满十二个年头,今年面临转业或晋级四级军士长。
谭志成和于永乐家在同一座县城,两家相隔十多公里路。
他们天涯相遇,又在同一个单位服役,平时或周末聚餐,或生日宴请,常在一起聊天,因为说话投机,逐渐引为知己。
一路无话,下了火车,于永乐跟谭志成说,等过了清明,就去他家拜访,看看嫂子和侄子。
谭志成叮嘱他去之前先给个电话,他好联系已经退役的战友聚聊,了解社会行情,因为年底是走是留,目前还拿捏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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