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永乐想起谭志成,十多天不见,不知尚能饭否?那天一同休假回来,曾答应过去串门的。
谭志成的家在县城的另一端,与于永乐的家乡遥相呼应,从地图上看,像横在人肩膀上扁担挑着的两个箩筐。
那天天气很好,连日被雨水冲洗过的天空一片蔚蓝,白云堆成的山峰,延绵千里。
黄历说明,当天是访友、赶集、乔迁等的黄道吉日。
于永乐上午九点多钟就出门,出发前先给谭志成打了电话。
谭志成道:“你来得正好,我今天刚好去县城办事。事情办完,咱们坐同一辆车回去。”约定在县城的什么地方会师。
谭志成一家三口坐了车来。开车的是他的堂弟,一个二十未到的年轻小伙子,留着中西合璧时尚飘逸的长头发,让《倚天奢龙记》中的金毛狮王绝望的自惭形秽。
当年谢逊若见了这姹紫嫣红的发型花色,也许压根儿就不会离开冰火岛,一场不该发生的武林纷争本可以避免。
于永乐上了车,寒暄过后,假装惊讶地叫嚷道:“这美女好眼熟呀,老谭,你胆子太大了,光天化日之下,带了别人的老婆逛街。嫂子哪还这么年轻漂亮?这个肯定是假的。”
于永乐跟谭志成的老婆是个老熟人了,她来队探亲的时候,常在一起吃饭。他知道她是个活泼开朗的人,所以敢开这样的玩笑。
谭嫂咧嘴一笑道:“这不奇怪呀,能够约了别人的老婆出来,不是有魅力,就是有钱。你们常说妻子如衣服,衣服越多,本事就越大,这样的男人打了灯笼都找不到呢。”
于永乐道:“嫂子你这么说,让我情何以堪呀。要是妻子如衣服,我都快奔三的人了,现在每天还在裸奔呢。”
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谭志成道:“你什么时候又添了件新衣服?”
彼此打趣了一会儿,问他今天出来做什么事。
谭志成手里拿着购房合同书,以及一式三份的住房调查报告表,说要到房管所盖章。因为年底面临转业或者退伍。
虽然离年底还遥远,一切应当未雨绸缪。这住房调查报告表必须交到营房股,才能领到住房公积金的。
谭志成对县城不熟。
于永乐虽然在这里念过书,毕业后离家等于出家,八年时间,已经足够一个老县城剃了胡子理了头发,改头换面脱胎换骨。
从没听说过房管所这名字,也许是什么局下辖的一个小部门。接连向几个人打听,总算碰上一个识货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前面直行到下一个路口右拐左拐再右拐。
这房管所是个小户人家,没有高墙大院,栖身于街道两旁的普通商住楼中,一座老旧格局四层小楼左侧门上竖挂着醒目的牌子,将自己与周围开门营业的饮食店、杂货铺、美容院等区别开来。
楼梯口墙上贴着“办事请上二楼”的提示标语。
四五个人蜂拥而上,推了玻璃门,眼前豁然开朗,才看见办事大厅里十几个人各司其职,忙碌地处理业务。
接待他们的是个女人,五十来岁,初夏时节已经迫不及待地换上了三伏天气的着装,裙子的长度正是林语堂妙语比喻的演讲所需要的那样短,隔了三四米远,仍能闻到她身上四周辐射扩散的浓浓脂粉气息。
也许她昨晚因事失眠,早上起得迟了,担心上班迟到,匆忙间借用了女儿的穿着打扮。
于永乐这些悄无声息的猜想,仿佛全被她察觉到了,但看她脸上一层层密不透风悠远淡漠神鬼莫测的表情。
谭志成将手上的资料一并递交过去,说明了来意。
那女人粗略地扫描了一遍,似乎仍然不明白。谭志成打开报告表,右侧一面有他老婆的个人信息,指着告诉她,在底下房管部门意见的标注栏填写“情况属实”,签名盖章即可。
刚才于永乐的猜想亵渎了她的自尊,她有点不快,警觉地皱着眉头,道:“这章我可不敢乱盖。”
理由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调查报告表,更不知道他们的用意,盖了章她要负责任的。
谭志成耐心地解释了之后,她将信将疑,尖了嗓子吩咐另一个人:“小张,你把这材料核实了。”
“啪”的一声,谭志成的购房合同书在外力的作用下,准确地在对面桌子空闲处平安落地。
一个年轻小伙拿钥匙打开档案柜,抽出一个文件盒,取出里面的文件跟谭志成的合同书认真地比对。
确定无误之后,那女人在笔筒里成堆地笔中淘宝,拣了支黑色中性笔,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她的字迹比她化妆后的真实年龄还要年轻得多,因为这是小学教师批改作业时常见的字体。
收费两百元。
谭志成吓了一跳,问收费的理由,答案是查档费。
于永乐心里诧异,某些**部门一专多能,人民的公仆何时变成了人民币的公仆?
并且这查档费收支的标准、去向,无疑是笔糊涂账。
转念一想,所谓各有各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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