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紧。
“听慈宁宫里说太后前儿个不知怎的呕了血,太医瞧过也只是照着惯例写了方子,将养了几日眼看着要好了,今日也不知怎的又传了太医院的过去。”付荣生抬眼看自家娘娘脸色俨然不好,又加了句“奴才几个原本要跟娘娘说的,但您这几日身子也不爽利,奴才们怕娘娘担心……”
“自作主张的东西!”穆清怒骂,急忙起身朝殿外走。在宫里时日久了,越发就能见着人心模样,本就没有真心待你的人,若是有一个,那就弥足珍贵。太后一直颇为疼爱她,在这宫里若是真没人护着,她自知凭她一个人风光不了多长,这时候老人家卧病在床,她却是缩在殿里久久未曾探望过,更没有伺候在榻前,这简直要让穆清自责愧疚死,若是按着以往,定是严惩付荣生几个自作主张的,这时候也就顾不上了,急忙往慈宁宫赶去。
谁知急急进了慈宁宫,一进殿便是浓浓苦药味,连檀香的味道都要盖住,穆清眼圈一红进了殿,却见太后榻前坐着另一人,五皇子缉熙也在慈宁宫,穆清脚步一顿。
“儿缉熙见过母妃。”还未等她有什么动静儿,坐在榻前圆凳上的人已经站起身这样道,穆清也就点点头,本就担心太后身子,这时候也就借故不看缉熙紧了步子走近太后。
穆清清越,虽说身量修长可肤色又亮白,本就显得年小,若不是气势压着压根是个小女儿家民间小娘子的样儿,可缉熙身长九尺肤色偏暗,加之上阵杀敌边陲两年,宽肩长腿那样一站,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儿问候母亲的话,这样一幕不说穆清,就连慈宁宫里见惯了深宫内院荒唐事的宫人们都觉着有些不适应,放在穆清这里那真是应不应都难受,更何况两人之间还有那样的关系,索性也就不言语直扑在太后身旁。
太后的榻子是大,可那又能大到哪里去,十数尺也就罢了,穆清缉熙两人都在榻前,只缉熙稍靠后了些,穆清扑在太后头脸跟前,这时候两人距离近近,近到穆清能闻见那青草味,缉熙能嗅见身前人发上的暗香,一个一心在太后身上,一个垂眼佯装心也在太后身上。
太后着青纱中单,半躺在靠背上,便显出个清瘦老妪的骨架来,见穆清眼圈发红只轻拍穆清的手,如此穆清再无心思关注缉熙,强忍了才没有将泪掉出。老人已经年逾古稀,算是长寿多福之人,可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到了这个年纪,将养再好,哪里能真的康健,且太后年轻时候陪太祖打江山吃过好些苦头,眼下真是要油灯烧尽一般,脸色都是灰白,穆清看太后脸侧的松散皮肤,难受不已,一时话都要说不出。
倒是太后朗笑,多年修身礼佛,老人早将生死看淡,生死轮回新老更替是世间万物都逃不脱的,这时候见穆清红眼红鼻头的模样反倒开导她“我活了这些个年也活够数了,这几日老梦见先帝,昏昏沉沉也觉着先帝念想我了,该是陪他的时候了。”
穆清听这些难受,只是握紧了太后的手,心道这宫里护着自己的一个又有走了,越发泣然。
太后又说了好些太祖年轻时候的事,好半天之后却是招手让缉熙近前“这些年唯苦的就是你了……”太后似有些恍惚,又道“明日你大婚,皇奶奶定亲去观礼……”说话间拉了缉熙手攥着,恰巧捂在穆清手上,于是便是穆清双手拉了太后右手,手背上叠了一只大手。
穆清浑身一僵,太后的话她听清了但并未来得及反应,只手上被叠上一只手的时候她身子僵住,险些将手背上的手甩开,等回神之后便听见身后人回话“孙谢皇奶奶厚爱。”于是猛的抬头往后看去,身后俯身的人一脸平静狭长眼眸深黑,穆清呆住后下意识要将手拿开,却是动弹不得,手背上的大手干燥,温暖,却也五指收缩牢牢捉着她的手。
咬住下唇回头去,太后看着已经有些乏了,合眼轻靠着,于是穆清脑里嗡嗡响也顾不得其他了,招了太后身边的人,两人合力伺候太后躺下,待慈宁宫殿里安静的时候,穆清才反应过来,缉熙要成婚了。
脑里只有这一个念头,这会她坐在榻前,为避嫌缉熙站在榻尾,穆清抬眼朝缉熙望去,见站着的人也在看自己,道“你要成婚了?”只唇动无声,这里是慈宁宫。
缉熙颔首,神色平静。
穆清于是也就一脸平静了,殊不知她这个样子看起来着实是可恨至极。
金乌将落,慈宁宫里便也暗了下来,穆清一身儿静妃装扮坐在暗里,端坐着无波无澜问话的样子像是随意问晚些时候进食换什么花样,甚至好像还带了些微笑一样,缉熙看在眼里只垂了眼皮。
得了人家颔首的人一时绷不住险些要问出“你要成婚了我怎么办?”这样的蠢话,然看见人家垂了眼皮像是不耐烦的样子穆清就再也没了话语,只是觉着胸口闷得难受,面皮她自己要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