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的办公室,下午的余晖斜照进来,办公桌后的身影,镀了一层如神祗般的金光,而此人,在某些领域,确实是只能令人仰望的存在。
“乾先生。”男子走进去,门在身后被秘书合上。
乾世礼摘下眼镜,“来了。”他看了看时间。
是他的私人助理,走到桌前,“东西我刚刚收到,那边今天早晨才发过来。”打开文件夹,抽出图录来。
乾世礼接过,一页一页慢慢翻着:“坐。”
在对面坐下,“乾先生,事情已经差不多查清楚了。”
乾世礼头也不抬地说,“讲。”
挪了挪椅子,正色汇报道,“讲,他按照您吩咐的,和小乾先生一起过去。可是一直不知道小乾先生想干什么,除了见那边正常的供货商,他还在忙另外一件事。”
乾世礼的视线定在图录上的一张照片,“是不是这个东西?”这个东西他见过,那天早晨乾启来家里,一堆外销瓷的产品照片中就有这个。
伸头一看,“没错!是这个描金印花粉彩壶。”他拿出记事本,对着念道,全名是,“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鸟暗刻松石绿釉如意双耳瓶。”
乾世礼说,“讲重点,重点。”
“是。”说,“后来费了很多功夫才查到,小乾先生,是在那边联系了一个老字号的古玩商,是通过那边华人商会主席牵的线。他想把这件东西送到苏富比上拍,但因为去的时间太紧,那边征集拍品的时间都是提前半年一年,他好像非常着急,一定要这个月上。”
乾世礼把图录拿起来,戴上眼镜对光看了看,“你继续讲。”他有些疑惑,这照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见过的那个。
继续说,“后来他通过这个商会主席牵线,私下给了钱,然后把这双耳瓶送到了一个古玩商那里,正好他们搞专场,于是把原本的东西撤换了一件。”说完他缓缓长出了一口气。
乾世礼看向他说,“敢肯定,送过去的就是他们带出去的东西吗?”
点头,“他说小乾先生只带了那一件东西,报关的单据上明明是工艺品,不知为什么,到了那边,东西送到拍卖行还通过了检测。”忐忑地,不安地继续道,“我打听过了,那里可是顶尖的检验团队,如果他们认为东西有问题,是不会上拍的。这件东西虽然是放在别人的专场,但是检验的程序一点都没区别。”
说完他小心地看着乾世礼,他和乾世礼都非常明白,这番话意味着什么。但跟着乾世礼十几年了,是他真正的心腹,不然这些事也不会让他去查。
乾世礼摘下眼镜,按了一下电话,对门外的秘书说,“让黄经理过来。”
一听就知道,黄经理是派去宝韵窑厂那边的经理,当初小乾先生要用人,他们派了不少人过去。
不多时门开,秘书引着黄经理就进来了。
黄经理有些紧张,因为以前他并没有多少机会可以直接接触大老板,后来宝韵那边要人,他才被调过去,那次大乾先生召见了他,对他说了一番话,这一次,才是第二次见自己。
乾世礼时间宝贵,习惯了凡事开门见山,“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黄经理点头,“差不多……宝韵其实内里分两部分,我负责……”
“坐。”乾世礼看他有些战战兢兢,指了下旁边的座位,连忙站起来,又招呼秘书端了杯咖啡进来。
黄经理这才略微减缓了紧张,慢慢说道,“我负责的,一直是外销瓷这部分,咱们公司派去的人,也都是负责的这一部分。但这部分一直不挣钱,也就是今年年后,开始有定烧瓷之后,才有了些订单。以前连工资都是公司在倒贴。”
乾世礼微微皱起眉头。
黄经理喝了一口咖啡,有点烫,他又忙放下,觉得这消息老板消化的差不多了,才继续说,“宝韵真正挣钱的,是另一部分,就是高仿瓷那边。才去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那部分是赵平负责,他是甄宝珠的人。”
乾世礼看向他,在提到这个人名的时候,这个动作代表他有兴趣,想听更多关于这个人的消息。
黄经理为难起来,其实他也不知道多少,说道,“甄小姐不常去窑厂,去的时候,我们也接触不多,她把外销瓷这块的事情都交给乾先生负责,像是锻炼他。”一想又不对,忙改口,“……是交给小乾先生,不是说您。”
在旁边笑起来,乾世礼略不耐,他也没说什么,这黄经理太紧张了,他说,“你先定定神,慢慢讲。”
“嗯,嗯。”黄经理当然紧张,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出两份工资,现在大老板终于有用到他的时候,如果答不好,老板不满意,不知道会不会换人。
他尽量令自己平静,又说道,“窑厂甄小姐的办公室比较特别,她不像乾先生,乾先生的办公室,就是办公室。甄小姐的办公室,平时不让人进。赵平把门锁的严严的,连打扫卫生都是他自己。”
乾世礼被吸引了注意力,也凝神看着他。像开始听一个机密。
黄经理说,“后来我注意了好多次,才发现……里面有半间是画室,那个,公司外销瓷上高档一些的花样,平时都是小乾先生弄来的,当时我们以为是他找人画的,后来慢慢才猜到,那个好像都是甄小姐自己画的。”
乾世礼微微意外,也说不上太意外,他的视线停留在画册上,拿起来递给老黄,“那这次我让你查的东西怎么样?”
黄经理恭敬地接过图录,看了看上面的双耳瓶,点头道,“您那天让人带了照片给我之后,我就在公司问了,我问的是所有的画工,她们全都没有画过这个,但照片上其它的外销瓷,她们都画过,画样还是小乾先生拿的,她们用油蜡纸扎了孔,描着画的。”
乾世礼沉默着,这是他熟知领域之外的事情,有太多问题想问,却一时之间,不知该先问什么。
黄经理一看老板没有不满意,连忙再接再厉,又说道,“前段时间,甄小姐在窑厂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就是年后开始,待了一个多月快两个月,后来我们柴窑那里烧了好多次,东西废了不少,但烧成的,没人见过!”他指着图录上的双耳瓶,“这个东西,百分之九十,就是那时候烧的。”
乾世礼摇头,这事不对,他问道,“早前,你们如宝如珠有一个高仿瓷上电视,那个瓷器,我问了小启,他说是在别人窑厂买的。”
黄经理茫然了一下,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那时候是没有,后来一定是他们弄到了瓷胎的方子,您这样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在那之前,甄小姐根本没有长时间地留在过窑厂。”
就算是弄到瓷胎的配方,可难道就一下技术攻关成功,直接走向国际了,乾世礼想不明白,问道,“那既然还是你们窑厂烧制的,那怎么能上苏富比?”
黄经理在瓷都摸爬滚打了一年多,制瓷水平为零,但业界内.幕还是通晓一些,连忙说,“这没什么,其实景德镇好的私窑厂,早就可以烧制出媲美真古玩的东西,他们作假的水平很高,每年大拍都能上去几个。”
他喝了口咖啡,这会温度正好,他的心情也平复了,继续道,“我听业内一个专家说,这些年,国际大拍行上拍过的中国古瓷器,比咱们历史清宫档案里记载过的总和还要多。”
乾世礼心中诧异。
黄经理说,“这还只是国外成交拍品的数字,如果加上国内,那更是不得了。您想想,咱们能有多少瓷器,现在国外国内,每场拍卖都是几百件的东西上,哪里能有那么多。”他看着图册,又翻到首页,“不过能上到这么大的拍行,那制假的水平在景德镇可算是最厉害了。”
乾世礼立刻沉下脸,“什么假?事情还没搞清楚。”语气很强硬,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地语气,这种人微微的不悦,都能立刻令人惊慌失措。
黄经理连忙起身道歉。
乾世礼摆摆手,“你先下去吧,别离开公司,有事我再叫你。”
黄经理诚惶诚恐地来,诚惶诚恐地离去。
屋内一时安静,熟知老板脾气的尽量减轻存在感,让老板慢慢思考。许久,乾世礼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谨慎地答道,“那边财务的账我看了,窑厂没什么钱,我觉得他们大概是弄到了瓷胎的配方,加上……加上甄小姐会画……”他说的很小心,毕竟是外行,怕说错了。
乾世礼沉默,这和他想的一样,也许窑厂真的是没钱,所以那俩人才想着铤而走险,他想到这里,弯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几张纸来,戴上眼镜翻看着,这是乾启的银行账单。
这孩子在过去将近一年,都没怎么花钱,除了正常的每季定制衣服过账,就是偶尔给车打油,在外吃饭的次数都很少,古玩更是一件都没买……一目了然的生活状态。
他开公司,没有用家里一分钱。
许久,乾世礼放下纸,摘掉眼镜说,“,你现在立刻去订机票,带上钱,无论如何在后天的拍卖会上,把这瓶子拍回来。”
立刻掏出手机订机票,一刻不犹豫。
乾世礼翻看着图录上拍品的估价。片刻,放下手机,“订了今晚的。”
乾世礼点头,“这上面的估价说,6000至8000美金,你……”他想了一下汇率,也就几万块的东西,他说,“带多点钱没关系,到时候如果有人抢,你把价抬一点,最好抬到上千万。”
点头,“明白。”老板这是要给儿子送钱。
乾世礼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你带一亿过去,以防万一有人和你争,这东西千万不能流出去。”
站起来,“到了那边,那天我大概得电话竞投。”
乾世礼站起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到时候灵活处理,别让小启看到你们,等会登机之前,先让帮你在那边安排好,拍卖行那里大概也得找人,但他们对客人的资料都保密,你可以用启世的名义和他们接洽,如果不行,打电话给我。”
笑道,“您放心,他们的负责人去年还请我吃过饭,问我们是不是有意进行艺术品投资,绝对不会有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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