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年老将成流匪

    成功见了一面那位名动朝野的庶弟，李木鱼一路策马疾行，直到感觉那些大戟士追不上来之后，才稍稍减了些速度。

    靠在他怀里的目盲女子转过头，轻声道：“我们就把她留在那里，是不是太…”

    李木鱼看了看方向，面无表情，淡然道：“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不成？”

    他语气平淡，可目盲女子和他朝夕相处，自然听出了话里火气，皱了皱眉，暗自沉思。

    李木鱼也不解释，眯眼看了看日头，打马向西而去。

    他心中自是有气。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随着荆楚二公子李拂尘声势渐大，致力于削弱地方王权的朝廷极为忌惮。而在京城朝歌为质十年的李木鱼，虽是一介草包废物，但毕竟是嫡长世子，将他放回来，其目的就在于压制李拂尘势头。

    这些他心中比谁都清楚，可明知如此，他心里要做的事情还是要去做，尽管那是朝廷乐于看到的局面。

    但叶红楼之前大开杀戒，荆楚大戟士死伤无数，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可这笔账怎么着都要算在他的头上，也就等于彻底将他推向了随州将士的对立面。显然，他压根不觉得前者是出于一片好意。

    马背上，李木鱼深吸了口气，不再多加考虑。扯了扯马缰，由随州境外进入荆楚，一路疾行，当晚找了家客栈随意对付了一宿，第二天清晨时分继续赶路。

    一路西行，风尘仆仆。

    等到穿过几座郡县，沿途风景渐渐变得荒凉起来，左右高山起伏，林木参天，人烟愈加稀少。

    一贯嬉皮笑脸的年轻瘸子，神情不知何时越来越肃穆，眼中时有哀伤浮现。与他相依四年的目盲女子也好不到哪去，一路上连话都没再说一句。

    经过一处小镇时，李木鱼勒马停了下来。两人在镇上找了家棺材铺子，待买了些香烛黄纸之后，李木鱼轻声问道：“叨扰店家，不知公主坟离此地还有多远？”

    见惯了生死的店老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叹息一声，居然也轻着声音，回道：“出了镇子之后，向南直行，两里外便是。”

    李木鱼点头谢过。

    做着死人生意的店老板却急急追上二人，手中拎着一篮祭品，塞到李木鱼怀里，话也不说转身便回到铺里。

    李木鱼稍稍愣了会儿，也不骑马，转身朝镇外走去，只是脸上却不何时淌满了泪水。

    公主坟，又称王妃墓。

    这是大楚八百年来唯一一个葬在荒郊野外的皇族公主，可到了地方看去时，却见坟冢上下干净异常，周围地面被踩得结结实实，碑前还有刚烧过的纸灰。

    李木鱼也不觉得诧异，慢慢走上前蹲了下来。他打燃火，看着目盲女子自觉跪下，默默烧着香烛黄纸，嘴角扯出一抹强笑，轻轻开口，“知道为什么李岱手下称这里为王妃墓，而其他人管这儿叫公主坟吗？”

    目盲女子微微摇了摇头。

    “我娘是大楚公主。”李木鱼侧过头，看着墓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字一顿道：“十年前，中原最后一战，我舅舅以死殉国，窃取国柄的驸马爷李岱则投敌叛楚，正是那一年，我大楚亡了国。大胤王朝一统中原后，敕封李岱为楚安王，为表忠于朝廷，李岱他…将我娘丢入油锅烹杀，分肉而食。”

    “也正是那一年，我被他绑着送进朝歌城做人质。”李木鱼一拳狠狠砸在地上，语气阴森，“我不管朝廷想着怎样利用我，总之欠我娘的，李岱他必须得还！”

    他的这些称谓，譬如公主、‘舅舅’，对普通人来说，太过震撼。每逢大事习惯性听他做主的目盲女子，一时只觉脑袋乱哄哄的，也没听个明白。

    可她还是站起身，将他脑袋抱在怀里，默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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