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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在意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他的大半生是在行走中度过的。
他从云南走到东北,从山东走到西藏,往来乞食,随吃随住,一日不短,三日不长。
他和路边的流浪者没什么不同。岁月的磨砺遮盖了他原本清澈剔透的双眸,一身灰布长袍,满是补丁,身上斜跨一个年代久远的军用布袋。他一手撑一根油亮的竹棍,一手把玩着一支玉色短笛。他脚蹬一双圆口布鞋,脚步缓慢沉稳,每一个脚印都像是一枚沧桑的印章。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掩盖自己年轻透彻的身躯。
他习惯掩面,时刻遮盖住自己的脸庞,没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甚至连我,也根本记不清楚他的五官面庞。
他手中永远握着那支玉笛,但从来没人听他吹响过。可总有人说,他们在睡梦中听过他的笛声,洋洋盈耳,含商咀征,幺弦孤韵,勾魂摄魄。人们总这样说,但又从没亲耳听到过,是真是假,几张嘴没人能说得清。
他平日食素,饮食清淡,却离不开酒。没人知道他的钱从哪里来,却常见他在路边的小商铺里拎出两壶散酒。他离不开酒,却饮而有制,每晚三盅,不多不少。
他从来都是形单影只,茕茕孑立。时而富裕下酒馆啖牛肉,时而穷困挖野菜充饥。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做什么样的营生。
但他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号,提到这个名号,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人主动将刚出炉的白面窝窝塞进他脏兮兮的布包。
人们称他为“捕梦猎人”。
而这个人,就是我的师父,姜润生。
我的出现,让师父从来孤身一人的局面被打破。他一个向来都不怎么讲究的大男人,竟也真的把我一把屎一把尿得给拉扯大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从我有记忆起,我就跟在师父身边了。师父帮我取名楚弦,随他姓姜,教我一些和尚道士才会做的事情,比如吃斋念咒,画符占卜。我小时候贪玩,没有跟着师父好好学,如今师父突然离去,我却不得不自己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我师父长生不老,从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就是一副少年的模样,虽然他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可我也能从他那澄澈的眼神中看到那种年轻的光芒。我从一个光屁股小孩慢慢长大成年,他也仍旧是那个样子。我一直好奇这是为什么,但他从来都不回答我。我只知道,我师父润生身怀一个巨大的秘密,他说,这个秘密足以要了我们师徒二人的性命。因此,在我二十岁的那年冬天,在一个飘雪的深夜,我的师父,突然失踪了。
他给我留下了那支青玉笛,那柄玄木鞭,留下了装着食梦貘的葫芦,留下了那身已经破旧不堪的灰布长袍,还有那根油亮的竹棍。于是,我穿上这些行装,依靠师父曾经教我的那些,接替了师父的身份,成了又一个捕梦猎人。为了营生,我便也做起了师父从前做的事情,利用食梦貘来进入别人的梦境,去捉捕斩杀那些为非作歹蛊惑人心的妖怪。
可我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我那失踪的师父,问清楚我究竟是谁,而那个所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可能,这就是我的执念吧。
我已经孤身在世间寻找师父四年有余,可我走遍师父曾经走过的地方,都没有寻得一丝关于师父的痕迹。我越来越孤单,身边只有阿巴陪伴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越来越活成了师父曾经的样子。直到我来到青水古镇,遇到这个叫灵琚的小姑娘。
我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她跟了我之后,嘴巴一直都闲不下来,成天叽叽喳喳围在我身边问这问那。我自然是不会对她实话实说,向她透露任何关于捕梦猎人的事情,因为毕竟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小丫头,本就是该青春烂漫的年纪,不应该去考虑我需要考虑的事情。
不过眼下最着急的,是我该想办法去赚点钱了。我自己一个人挖野菜采野果充饥也就罢了,小丫头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本就瘦弱,不能因跟着我受苦再挨饿。于是,我没有徒步行走太远,而是在青水古镇隔壁的一个村子停下了脚步。
这个村子叫仙人渡镇,名字挺起来挺玄乎,镇子里也有一条小河。凡是有水流过的地方,阴气重,也就最容易招来一些孤魂野鬼。所以,当我站在高岗上环顾这个小镇的时候,就决定在这里好好敲诈一笔。
仙人渡镇里面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柿子园,黄澄澄的柿子挂满枝头,看起来酸甜可口。我撑着竹棍沿着小路往镇子居民地走,灵琚却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望着那些柿子直流口水。
“想吃吗?”我停下脚步问她。
“想。”小丫头咽了口吐沫,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想吃就要自己动手。”我不紧不慢地对她说。
“哦。”灵琚喏喏地应了我一声,吸了下鼻涕转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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