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该听出来,沈和微吃着避孕药把陆晚星干怀孕的离谱程度,陆晚星默默扶额。
医疗车驶出沈家大门时,正赶上沈文华回家。
他快步进门,还没看见陆晚星,就叫他的名字,问怎么了。
陆晚星扬声说没事,低着头,还在看手里那份还热乎的化验单。
等沈文华走过来坐在身边,就递给他,两个人挨着头一起看。
十天前出的那份报告上,写着“孕五周半”,今天,就变成了“孕七周”。
刚才医生说,一切正常。
他真的有在陆晚星的生殖腔里,乖乖地,一天一天地长大。
上次去医院,陆晚星就知道了,是个男宝宝,准确的第二性别,还要过段时间才能查到,不过医生说,看化验单的结果,大概率会分化为Oga。
沈文华问了一堆问题,陆晚星从提问者变成解答者,两人絮絮叨叨,靠在一起说个没完没了。
半晌,见购物回来的沈文华开始从袋子里往外拿买的婴儿衣服,粉的黄的蓝的,什么颜色都有,样式又可爱,不久前还吐得两眼发红的陆晚星被萌得吱哇乱叫,大有再聊两小时的趋势,沈和微才道:“爸知道?”
沈文华已经又拆开一顶巴掌大的猫耳朵小帽子,反问:“你不知道?”
沈和微简略道:“知道。”
现在确实是知道了。
沈文华也不戳他伤口,道:“开心吧。我都快开心死了。但是不能跟外人讲,祖宗留下来的说法,好消息三个月之前都不能讲,你记住。”
沈和微没再接话,把注意力全部分给陆晚星叫他看的小衣服上,说:“好看。”
他再看两眼,握着陆晚星的手,拇指在衣料上蹭了蹭,又说:“很软。”
三个人正坐着说话,钟语欣打电话来了,说沈和微带走了露露的电话手表。
用人把他的外套找出来一摸,果然在他口袋里。
是露露随手解下来,让叔叔帮他拿一会儿,后来忘了要回去。
沈文华说叫人去送,钟语欣说他们马上就到,说话间,沈和栋的车已经进了沈家的老宅大门。
一家四口热热闹闹地进来,客厅中央的地毯上散着那么多小孩儿衣服,钟语欣也来了兴趣,走过去,跟沈文华和陆晚星一件挨一件得研究。
她有心给陆晚星灌输一些妈妈经,但刚说了几条,陆晚星就露出点“太过高深不是很懂”的表情,反而沈和微听得认真,钟语欣的辅导对象就换了个人。
时间不早,他们也不多留,就要走了,沈和微送到门口,问一点没表现出惊讶的沈和栋:“你也知道?”
沈和栋“啊”了声,说:“前几天就知道了。”
沈和微面无表情地问身边的沈文华:“不是说不能告诉外人。”
沈和栋好笑地拍了拍车门:“你还记得我也姓沈吗?”
钟语欣也笑,叫沈和栋别说了,沈和栋已经上了车,还是没忍住,降下车窗道:“倒是你,知道还没超过俩小时吧?比起来咱俩谁更像外人?”
沈和栋没舍得马上走,停在原地欣赏了好一会儿沈和微的表情,内心奇爽。
陆晚星早就困了,被这么一打岔,精神了一会儿,身体上的难受过去了,困劲儿就又回来了。
打了一个哈欠,就被沈和微抓去睡觉。
沈文华也不整理小衣服了,到处给熟人打电话,不能直说,只拐弯抹角地问孕吐怎么缓解。
陆晚星躺在床上,沈和微洗完澡,罕见地还没睡着,两个眼睛亮晶晶地跟着沈和微走近的身影。
沈和微一条腿跨上床,垂眸看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陆晚星。
刚才去洗澡时,他尽力冷静过,又好半天,那一脸严肃才转变为一个好气也好笑,还带点无可奈何,带点恼怒,带点惊喜的表情。?
总之是五味杂陈,千言万语不能表述其中万分之一二。
他盯着陆晚星的脸,好像要看出个洞来,最后才低声说:“瞒着我,嗯?”
陆晚星抿抿嘴,眼睛骨碌碌一转,道:“就不想给你知道。”
沈和微把手捂热了,才伸进被子底下,去碰陆晚星细滑的脖子,两根手指掐住陆晚星的下巴,抬起陆晚星的脸,默不作声地看着。
陆晚星也看他,不过没多久,就眨眨眼,困了。
沈和微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也控制着手上的力气,还是盯着陆晚星。
他怎么敢忘了陆晚星上一次怀孕时,问他“需要吗”的场景。
他欠陆晚星的太多了,那两次毫无道理的分手,那叫陆晚星生活停滞、痛不欲生的24针,那个只来了几天的孩子,已经叫他奉上心脏都无法偿还。
现在,陆晚星却又要生下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陆晚星跟沈和微的孩子。
沈和微自虐似的想从陆晚星的脸上发现点什么,慌张、无措,埋怨,甚至是后悔。
可是都没有。
陆晚星只是一脸要沈和微吃点小亏的得意洋洋的表情,好像还不知道真正吃亏的人是他自己。
沈和微俯下身去,看脸色是已经有些发狠了,回到了医生们来之前的那个状态。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不可能再叫你走开。”他几乎是说几个字就停顿一下,喉头哽得厉害,“陆晚星,说什么试试,我不会管了,你到底知道吗。”
陆晚星道:“也不是我自己故意想怀的。”
他拉起被子,遮住半张脸,眼神看着懵懵懂懂的,好像还要勾沈和微,好像怕沈和微的心在他面前还不够软:“不是你弄的吗,还凶什么凶。”
沈和微怎么舍得凶他。
沈和微恨不得为他死了算了。
在这样的沈和微面前,陆晚星终于愿意表露点自己的脆弱,愿意给沈和微一点坚定的回应。
他的眼睛也有些红,按着沈和微的后颈,两个人抱在一起,陆晚星说:“我十九岁就跟你在一起,过了这么久,是个雪人也该捂热了,我自己都不怕,你怕什么?”
沈和微跟他贴着脸,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后颈,感觉心脏拧着痛,好半天,才咬着牙说:“我怕你委屈。”
陆晚星走了最难的这条路,不是因为胆子大,更不会是喜欢碰得头破血流。
相反,他一直都胆子小,像蜗牛,要把触角深深地藏起来,除了丁凡惠,沈和微是他第二个肯探出来好奇摸索的人。
他也记仇,从始至终,只原谅过沈和微给他的委屈。
沈和微有多感到自己幸运,就有多后悔。
要是有得选,他不愿曾做过陆晚星的雪人,要一直做陆晚星的壳。
想保护他,让他安安心心地缩着睡觉,总之别再受一点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