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地离邯郸非常遥远, 直线距离也有一千多里,几乎是赵国的南北边境的最大距离了,可以尽揽未开发的古代北国风光。
所以严江以迷惑追兵的名义,没有直接向北,而是先向东跑去巨鹿城,扶苏李左车和赵嘉都搞不懂这么一座小城,又不是要塞之地, 有何可看?
偏偏严江就兴趣很高,不但要看, 甚至还在被追杀的阴影中待了好几天, 把巨鹿周围的地形都踩了一遍, 陛下甚至还在白天是秦王时跟着一起把巨鹿城外的舆图画了出来,依然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游玩的代价就是几人在冻人的初春露营野外, 赵嘉不堪颠簸,伤又未愈合,发了小烧,又拖慢了几日,终于被一队数十人的追兵追了上来。
他们没有贸然出动, 而是先派探子打探,摸清人数, 然后等到了晚上, 想来个突然袭击。
夜间战斗啊!这简直就是白送。
因为是在野外山间,严江几乎是吹着口哨、带着老虎和鹰出去,然后又带着很多钱财回来。
一来一回没超过半个时辰, 以至于白天围观现场后,连李左车都收起了那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再也不对花花吹鼻子瞪眼,乖巧到吃东西都会先给严江和花花递上去。
然后严江便带着他们去不远处的沙丘又转了一圈。
沙丘数十年前饿死过赵武灵王,数十年后又病死了秦始皇,简直就是王之禁地,不去看都对不起自己。
这时赵嘉伤口已经没有大碍,虽然神色尴尬,还是和严江一起游览了那已经荒废的沙丘行宫,那里的砖瓦已经被周围人们扒光,只剩下一些宫殿土丘,倒是原来栽种的桃花杨柳甚是茂密,在这三月初春时已经绽放出大片桃花,有如世外桃园。
只是因为无人,他们晚上就在沙丘露营过,在篝火堆旁,扶苏在膝盖上乖巧地写字,严江则画出一张桃花林的素描。
陛下坐在他肩膀上,心想阿江肯定是喜欢桃花了,等他攻下此地,便为他修一处行宫,每到三月便来观之……
“先生,你喜欢这地方吗?”扶苏写完字给他检查,见到这栩栩如生的桃花画,好奇地爬到他怀里,漂亮的大眼睛瞪着他,“等我长大了,就在这里盖个大庄园给你!”
猫头鹰瞬间不悦,收紧了翅膀,斜睨了一眼小孩,甚是不喜。
“别。”严江微微皱眉,觉得这地方对扶苏也不吉利,便随口敷衍道,“这沙丘风水异象,乃裂缺之地,有灭国噬君之力,妨碍家国气运之效,虽已折过武灵王,但还要再折一位天下共主才能填补,我只是来确认一下,并不想居住。”
扶苏和陛下同时一震,感觉周围的桃林仿佛都瞬间妖化,开始张牙舞爪了,一时都往严江怀里拱去,以求安慰,陛下更是被“折一位天下共主”这几个字惊到,都有些头皮发麻。
“天下之君……”赵嘉嘴边徘徊着这几字,面色甚是失落,“周天子失国数百年,这天下,又要有新主了么?”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严江看他这几天挺坎坷地,便安慰道,“你看当年周朝势弱,天下动荡,百国杀伐百年,如今只有七国争霸天下,便知天下大势了。”
“强秦在侧,何者不知?”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赵嘉长长地叹息一声:“嘉不作他求,只求有生之年,见家国安好,便算此生不枉。”
严江都有些怜悯了,心想你这愿望太难了,得是这几年你早点挂了,才能算达成愿望。
李左车在一边皱眉道:“公子何必长他人志气,有我李家诸将在,必不让强秦欺我赵国分毫。”
“左车,其中干系,你还不懂。”赵嘉低笑一声,这才是他最担心不过之事。
“不懂你说啊,”李左车气死了,“你们这些士子,就不能好好说人话了么?”
“他在担心你家,”赵嘉不好说的话,严江倒没什么忌讳,微微笑道,“李家已据代地十余年,民不知有赵,李将军又数次不遵赵王召令,一个不好,便是大患。”
“那都是什么鬼召令!”李左车已经火了。
严江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三十年前,李牧刚刚到代地时,下令坚壁清野,练兵收民,示敌以弱,然后引匈奴来攻,一举全歼十万匈奴,镇守三十年。
听着很简单是不是,但这期间,赵王先是说李牧不打仗是不干事,把他撤职一次,挑选一个将领替代,输得极惨,于是让李牧上场,他在代地苟了两年,发育成熟后一举灭了匈奴了,赵王一看没事了,又把他召回去当丞相,接着楼烦东胡打过来了,李牧就回代地救火,救完火然后赵王又把人家召回朝里——当然,在后世,这种操作是没有问题的。
但这是在赵国,代地本就民风彪悍,一个将领都有自己的嫡系中级军官,过来就会撤了原来的军官换上自己的军官代替,可换了人又抗不住胡人,每次都会送掉大量李牧倾注心血培养的边军,等李牧过来又要花大力气重新调整培养,反复数次,鬼都有火,以至于后来李牧干脆在代地扎根,赵王怎么“邀请”都不回邯郸。
赵王一看,你tm果然是不听话有反骨,当然就更加忌惮李牧。
但说李牧要谋反,也不现实,代地有一半是草原山脉,属于半干旱地区,能耕种的土地很少,而且举事也不可能得到赵国贵族支持——田氏篡齐,那也是在齐国真干得好,干好了一百多年,才得到齐国贵族与庶民的拥护和其它国家承认的。
如今六国的游戏规则,当官当王都是要认血统族谱的,秦国倒是可以庶民上位,但结果就是被六国视为蛮夷,哪怕六国被他打成狗了,也不愿意改变这种制度。
“没有办法,军功贵族历来便为王所忌惮。”严江叹息了一声,“要不然你们试试去秦国,一定不会被忌惮的。”
扶苏和陛下一起点头。
收获了李左车的一个白眼和赵嘉的“您别说笑。”
……
车有四轮,轮有橡胶,车底有弹簧,严江的这辆马车在战国已经最好的马车,拉车的还是汗血马,堪称战国顶配,只是花花有点过于重了,经常被赶下车自己走,就这样,顺着宜安往北走上一个月,就是代郡。
这里已经远离中原,农田渐渐减少,只在河流处有些田地,牛羊也多了起来的,代地居民原本是戎人的一支,擅长牧马放羊,受到周朝的影响,转化成了半耕半牧的民族,直到被赵国征服。
农耕文明的稳定性是游牧比不了的,是以每到草原受灾,胡戎便喜欢南下掠劫,赵国为此在阴山修建了北长城,立起烽火台,每到烽烟起时,人们便躲入城中,以避开兵灾。
因此这里民风彪悍,很少有人愿意听从号令,法律在这里毫无用处。
严江刚到代郡,就亲眼看到两名青年手持长剑,你来我往打成一团,无人理会,反而有人为他叫好,李左车在马上看得也十分眼热,也加入了助威行列。
终于,其中一名面容坚毅的灰衣青年长剑反撩,一个绕剑伤了敌人手腕,打下对面长剑,对方却突然从腰间拔出匕首,反而被灰衣青年灵活闪开,一剑捅入对方胸口,后者口吐鲜血,抽搐了一下,倒在地上,再无气息。
周围又传起叫好声。
扶苏惊呆了:“这、这样都没人管吗?”
在秦国,要是有人杀人周围没人去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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