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骑飞马的柏勒洛丰大理石像下方通过一辆马车,两道目光从车窗内透出,不由自主地落在光滑细腻如名马臀部的雕像上。
“英格兰人的礼物——据说出自意大利最精巧的工匠。”斯特拉斯堡主教奥托对自己的兄弟提醒道。
“我想起来了,那是一年前的事吧,你从亚琛带回来的宝物之一。”腓特烈公爵似乎想起什么,暗自叹息——康布雷之会才过去几年,埃德加王的力量已经增长到这种地步了。
“帝国并不需要这种奢华的东西,凯撒本人也只在乎一把破破烂烂的椅子而已。”奥托指的是查理曼的宝座,一把简陋的大理石椅,据说材料来自圣墓本身。
“不要小看英格兰人,他们可不是只懂享乐的民族,难道我们这些年大兴土木修建的要塞没有借鉴他们的设计吗?这次萨克森陷落得这么快,除了我们的驻军太少,据说敌人的攻城术也发挥了相当惊人的效果。”
“我们其实不必在乎萨克森,那些北方领主和我们始终不是一路人,即使陛下最终压制了他们,那些老顽固日后也不会为我们所用,我们最大的问题还是策林根。”
腓特烈·冯·贝伦公爵点了点头,声名赫赫的罗德里戈伯爵此次并未南下,英格兰国王只派来了自己的儿子和诺曼底公爵,两个乳臭未干的家伙显然没法对他形成实质的压力,尽管不断有人提醒他,年轻人中也曾出过伟大的征服者。
公爵毕竟是第一代的创业者,一手创造了一支精锐军队和一片稳固基业,此时的士瓦本公爵拥有超乎凡人的自信,当然,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血脉会成为帝国凯撒,他的孙子巴巴罗萨皇帝有一天会将帝国之鹰插遍意大利城邦。
腓特烈此时的榜样还只是已故的安茹伯爵富尔克,而不是亨利四世这样的王者,如何在英军的威胁下守住公国才是他唯一关心的问题。
“这次来的还有哪些人?”
“听说那个‘大蒜王’又跟在英格兰人后面回来了,我的眼线汇报,有人看见他在登陆的援军里面。”
大蒜王是赫尔曼·冯·萨尔姆的外号,腓特烈听说这个手下败将又要回来,忍不住嗤笑一声。
“看起来我们的胜算又高了二分,埃德加大概还不知道,一个赫尔曼抵得上两千援军,只不过是我们的。”
大笑声惊飞了塔楼顶的栖鸟。
埃德蒙王子恋恋不舍地和新婚妻子分别后,一路都不见笑容,此时又得忍受两个诺曼人的自大。
“我的哨兵已经扫荡了整片森林,根本没有军队的踪影,除了那几个望风而逃的哨骑,我说这是腓特烈在故弄玄虚,想要拖住我们的脚步,一边聚集更多军队。”诺曼底公爵把桌案拍得震天响,“我们必须全速进军,在那个鼠辈反应过来之前把他可怜的战团一举歼灭!”
诺曼底公爵的话不止是他个人的意志,也代表了许多诺曼宿将的见识,这一战略背后甚至能看见公爵的叔叔巴约主教奥多的影子,这个参加了黑斯廷斯鏖战的名将一生最服膺的还是自己的兄弟威廉,而威廉公爵的用兵从来都是烈焰燎原,兵力再少也要造出惊天动地的声势。
“敌人聚集起来正好,免得我们一个个去他们的龟壳里零敲碎打。”罗伯特·马利特的话在那群老实的波洛夫武士中间引发了普遍的认同,这些游牧武士一直觉得萨克森的战斗有些意犹未尽,战争始终是在围城、攻城中间渡过。
蠢货,这样就更该立刻进攻——奥多主教暗骂了一声。
奥多已经了解过这个公国的环境,士瓦本和安茹到曼恩一带差不多,遍地都是城堡,加上幽林密布,地形复杂,犹如史前之境。事实上,后世的侏罗纪一词便出自这一地区的汝拉山脉,这种恐龙家园的环境对任何入侵军队都是一种威胁。在奥多主教看来,一旦未能抓住机会完成突袭,士瓦本人更可能缩回自己的城堡里去,将战争拖到冬季。
但是他没有发言,埃德蒙王子面前还是应该让侄子多加表现,他已经老了,也不愿刻意觍颜讨好英格兰王室,至于未来诺曼人在英格兰王国内部获得什么样的地位,就是罗伯特该操心的事情了。
埃德蒙根本听不出头绪,舅舅之前从未让他做过这种决定,但是他还记得父亲信中的交待——慢慢打,不用急。
奥多主教说的或许有些道理,他们这次带来的骑兵并不多,埃夫勒伯爵和切斯特伯爵都忙着占领消化北方的新领地,士瓦本公爵则有一支精锐的骑士军队,步兵方面舅舅也和他提起过,当年罗伯特·吉斯卡击败教皇时,来自士瓦本的剑士是如何死战不退的。
但是埃德蒙本能地更信任父亲的判断,虽然如此,必须赞同罗伯特·马利特这种人还是让他感到反胃,在吕讷堡时,这个马利特一直在跟外甥切斯特伯爵埃德温争吵,所有人都知道背后的原因是埃德温的弟弟贝伦加,莫卡伯爵的子孙如今正陷入内战,贝伦加的表兄托尔刻尔郡长和哥特蒙杜斯两兄弟分别站在两边,马利特选择的是贝伦加和托尔刻尔的沃里克阵营。
这种斗争对王室来说其实颇为有利,一个大家族的分裂让国王处于仲裁者的优势地位,但是埃德蒙对这种手足相残的事情总是极度反感,至于挑唆兄弟内斗的马利特,这个嗜血的诺曼人此时在王子心中的形象简直糟到无以复加。
总有一天,我要夺走这个诺曼人的一切——在做出战略决定前,埃德加默默对这个未来将成为他的财政大臣的诺曼骑士做出了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