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位清客自然都说好,将气氛烘托得十分热烈。上到二楼,只见酒席已备齐了,四角都烧着白炭,温暖如春。林问荆招呼大家入席。每人面前一方小几,摆着注碗,盘盏,果菜碟子,水菜碗,堆了些柿子、干枣做看盘。裴寂见那些人都没吃,便也不忙动。果然闲聊了一会儿,就有歌舞上来。小厮们忙着把看盘撤下,重新布菜。这次上的是鹌子羹、紫苏鱼、连骨羊肉炖汤、以及一叠胡饼。酒也来了,雪白的羊羔酒,每人面前一盏。
作为主人,林问荆首先劝酒。“今天第一是为裘老先生洗尘,”他举杯对老头微笑,“裘老先生去了南方一趟,风尘仆仆,劳累了。”
裘琏笑着举杯应和:“不要紧。老夫去惯了南方的,一年跑个十几趟也只是等闲。”他绝口不提去南方做什么,口风甚紧。裴寂暗暗揣测,这人一定是替东京城中达官显贵跑腿儿的,说不定专门做些不可见光的黑活。
正思量着,就看见裘琏的目光朝这边扫过来。老头喝了林问荆的敬酒,转而对裴寂举杯:“老夫一向在外奔波,东京待得不多,但裴先生的大名可是久闻了。听说先生来自极西的泰诺西国?但明明是我中华人士啊?”
裴寂举杯,笑道:“说起来其实心酸。我家祖上是行商,一次贩丝绸茶叶瓷器往西边去,不料遇到大食马匪。同行的大多战死,我那时还小,被掠做奴隶。先在大食呆了些日子,又被卖给一个泰诺西商人。就这么辗转流离,最后被带到泰诺西。唉、从小就一个人远离故土,实在凄凉。”
这一番话说得苍凉萧索,不胜唏嘘。栾华同情地望着裴寂,眼眶甚至有点湿。裘琏也跟着叹息了一声,点点头说:“一身去国六千里,万死投荒十二年。裴先生的遭遇实在令人泪下。不知祖籍何处?家里还有族人否?”
“没了,”裴寂摇摇头,“我回过老家,已经是一片荒丘。附近住民都是别处州县迁来的,没一个熟人。问起裴家,都说不知道。唉、不提也罢。”
这问题其实栾华早就问过,得到的答案差不多。裴寂从不提他是哪里人,从不回答类似的问题,这次也不例外。酒席上毕竟互相都要留点面子。他选择性地回答问题,裘琏也不好穷追到底。这老头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换个话题:“裴先生身材雄壮,兵器也不凡,尺寸上大大胜过中原长剑。老夫也略懂一点剑术。如此之大的剑,贴身技击怕是榔槺了点,想必一定是战阵上交锋的兵器?裴先生的武功,一定也是大开大阖,纯走堂堂正正的路子。不知在泰诺西那边,裴先生从事哪一行?以吾观之,多半是个将军。提剑上马,为君王扫清宇内,可对?”
裴寂笑着摇头:“我被卖给泰诺西商人做奴隶,怎么可能当上将军?泰诺西最讲究出身。带兵的都是贵族。平民除非作战极其勇猛,才有可能封个骑士,从最低级的贵族做起。想当将军,那恐怕要好几代人慢慢积累才行。实话实说,我在泰诺西就指着这柄剑讨生活。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