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是你的手太冷了。”
“可能吧,有体温计吗?一边量体温一边吃饭。”妈妈打开保温饭盒,“我给你炒了青菜,丝瓜,还煮了萝卜排骨汤,先喝汤吧。”
谭韶诗依然不能相信妈妈突然就出现了,“妈,你不用上班吗?”
“午休啊。”
“那你什么时候做的饭。“
“早上没什么事情就回家做了。”妈妈先把萝卜汤给她端了过来,“温度正好,快喝。”
谭韶诗不忙喝,继续问着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余芷跟你说了什么?”
根据她对妈妈二十多年的了解,谭韶诗真的不觉得妈妈听到她生病了会义不容辞回家做了饭带过来,觉得八成是余芷劝的。
“说你病了,一个人在家没照顾。”妈妈说着就来气,“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告诉你也没用啊。
谭韶诗差点把大实话说出来,咳嗽两声,默默喝口汤。
“唉,先吃饭。”妈妈也不忍心责怪她了,“汤咸吗?”
“不咸。”谭韶诗抿抿唇,“你吃饭了吗?”
“太早了,不饿。”妈妈摸了摸丝瓜,“好像有点凉了,我热一热,碟子和微波炉在哪里?”
谭韶诗放下汤碗,“我来吧。”
“你病了,休息着。”妈妈张望一阵找到了厨房的方向,“那边是吧。”
谭韶诗点点头。
妈妈打算把菜都热一遍,端着东西过去了。
确定妈妈走远了,谭韶诗赶紧回房间拿手机,给余芷发了条信息问:“你怎么叫我妈来了。”
余芷秒回:“我不放心。”
“你跟她说了什么?”
“说你病了。”
谭韶诗不信,“就这样?你是不是把我的病说得特别严重。”
“没有。”
谭韶诗看到这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怀疑地看向厨房方向。
厨房里,妈妈在忙着热菜,操作微波炉翻出叮叮叮的响声,在房间里回荡。搞定了一盘,妈妈走了回来,看到她愣愣呆着不满意了,“怎么不喝了。”
“喝。”谭韶诗一鼓作气把汤喝下去了,擦擦嘴,趁着等菜的功夫问妈妈一声,“妈,你是不是以为我的病很严重。”
“以为?“妈妈疑惑,“不挺严重的嘛,昨晚要烧到39了。”
“今早就退到37度5了。”
“退烧药是暂时的,你不治好病,还会反复发烧。”妈妈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看看体温多少了。”
谭韶诗拿出体温计,发现体温回升到了37度9。
“你看。”妈妈立即唠叨起来,“你还穿这么少,快去多加点。”
谭韶诗“哦”了一声,回房间换上那套毛绒绒的睡衣,顺便把床头柜上的保温杯一起拿回来了。
她没胆子在妈妈面前用情侣马克杯喝水。
“先吃这个。”妈妈也把热好的丝瓜和饭拿回来了,把筷子送到她的手上。
谭韶诗极其不适应,嚼着饭菜却食不知味,看着妈妈又转去厨房忙碌了,觉得余芷肯定跟妈妈说了什么。不然妈妈不会变成把她当成小孩子照顾的态度。
她胃口不好,对清汤寡水没太大的兴趣,迫于感冒的病情才吃了点维持生存,妈妈陪着她一起吃,自己吃自己的,没太殷勤夹菜,倒是恢复一点她成年后的样子了。
吃完了饭,妈妈去洗碗,谭韶诗看着群里面的人在吐槽周女士。周女士昨天闹了一通脾气,今天又掐着探讨的时间上门催促,听到今天能起好版的消息,勉强消停坐在接待室等候,无人敢惹。柯姗买了份快餐送过去,周女士不吃,自己换了一家酒店点外卖,铺了满满一桌子,跟皇帝出巡吃不惯民间食物似的。
谭韶诗看到柯姗不带脏字的神吐槽,笑了,刚乐了一会儿又喉咙发痒咳嗽起来。
“喝水。”妈妈端了杯水过来。
谭韶诗惊了一惊,颤巍巍拿起来喝。
“你干嘛。”妈妈看笑了,“这是水,不是药。”
谭韶诗抿唇,“你今天特别好,我不习惯。”
“我平时对你不好?”
“没有。”谭韶诗摇头,“但我自己能做的事情,不用麻烦你嘛。”
“我是你妈,说什么麻烦。”妈妈拿起药盒看了看,“这有效吗?”
“有吧。”
“不行,吃太多药不好,我给你熬个姜汤。”
谭韶诗看着妈妈又要忙起来了,赶紧制止,“妈,不要煮了,我不喜欢喝姜汤……”
“那喝点别的吧,这个化橘红泡水喝,效果很好。”妈妈从鼓鼓的袋子里翻出一袋袋东西,“我还买了梨和柠檬,一点猪肉,一把青菜,还有姜……你们冰箱怎么这么空啊,厨房跟新的一样,你老出去吃东西,体内毒素多了就容易病。你要多锻炼,8月不是刚感冒一次吗?隔了3个月又来了……”
谭韶诗默默听着妈妈念叨“外食有毒”“你不注意才会病”的理论。
这才是熟悉的打开方式嘛。
不过,她听着听着,突然发现妈妈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孩子答了懒得管”,把她生病的时间记得很清楚,数落的语气不好听,但每一句话都是关心。
“嗯。”谭韶诗耐着性子听到最后,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妈妈总有说不完的话,催她吃药的功夫,找了她上回买的可爱小果盘出来装雪梨,“你不要买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看着好看,加工的时候不知道涂了多少颜料,有毒的。”
谭韶诗敷衍应声。
在妈妈眼里,不是家里的东西都有毒。
一点多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了一串陌生号码。
谭韶诗奇怪,妈妈没住口,压低了声音嘟囔一句,“谁啊,中午给人打电话,自己不休息还要吵别人。”
妈妈的吐槽对象换了人,谭韶诗感觉挺爽的,忍着笑接起电话,“你好,请问哪位?”
“谭设计师。”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今天怎么请假了。”
“周女士?”谭韶诗辨认出来,本着“甲方是爸爸”的原则好声好气地解释,“真不好意思,我的身体不舒服,今天没办法上班。”
周女士冷哼,“你故意的吧!”
“什么?”
“你知道项链做出来的样子难看,故意躲在家里让我找不到是吧?”周女士大声骂道,“我看了你们那什么模,跟设计图上完全不是一回事!你们开这么高的价钱,给个货不对板的破东西给我?”
周女士的嗓门大,硬生生让听筒模式变成了扬声器模式。
谭韶诗把手机放得远一些,看了眼妈妈,准备走到房间里好好应付难缠的客户。
妈妈却拉住了她,表情凝重。
“唉。”谭韶诗生着病还要应付两个人,身心俱疲,顾不了这么多,坐回原处在妈妈的注视下继续劝说周女士,“周女士,您别着急,那是蜡板不是成品,制成之后效果会好很多的。”
周女士啧了声,“我怎么觉得它跟设计图完全不一样呢?”
“手稿和实物肯定有差距。”谭韶诗着急要说明白,却被涌上来的药味刺激到了,忍不住咳嗽起来。
周女士打开了嘲讽模式,“你装什么可怜呢?之前说得好好的,真要解释就开始咳嗽!”
“对、对不起。”谭韶诗咳得脸都红了,靠着妈妈递来的水才顺点气,“我真的有点不舒服。”
周女士没有给予理解,继续说着货不对板的事情,等她一提镶嵌,又说着“我的宝石这么贵,给你们镶在垃圾上不就毁了”,一点不客气。
谭韶诗从人品到设计水平被羞辱个遍,无力扶额。
“周女士,请不要骚扰我们的设计师。”最后,是柯姗打断了周女士,“这个通讯录是我们内部使用的,您没有经过同意不可以私自翻阅。”
电话被挂掉了,不知道是柯姗的强制要求还是周女士找了下一个攻击目标,放过了她。
“咳。”谭韶诗喝了口妈妈泡的化橘红,真感觉舒服了点。
妈妈敛笑正色,“是上次那个客户吗?”
“不是,另外一个。”
妈妈叹气,“对不起。”
“啊?”
“你工作这么辛苦,我还在公园乱说话,给你惹麻烦。”
“不要紧的。”谭韶诗心软,看不得妈妈现出难过的表情,“那个客户又回来找我合作了。”
妈妈不安,“他也会这么骂你吗?”
“不会。”即使没底,谭韶诗也佯装坚定答给妈妈听,“大多客人都有素质有礼貌,刚才这个是例外。”
妈妈没说话,摸了摸她的头,整一下将她甩乱的马尾辫。
谭韶诗想到小时候妈妈给自己扎头发的画面,迷之感慨,自然而然叫了声,“妈妈~”
“哎。”妈妈应了,和蔼一笑。
谭韶诗也跟着扬嘴角,心里暖暖的。
“你这工作太辛苦了,”妈妈摇摇头,“生着病还要接客户电话,还不如以前呢……这个公司有这么好吗?要不要换一个?”
谭韶诗轻咳,“这个公司很好了,干下去有前途的。”
“是吗?”妈妈怀疑地看着她。
谭韶诗一本正经点头,差点连自己都信了,“是的。”
“要不……”妈妈欲言又止。
“什么?”谭韶诗有种不祥的预感,小心地问。
妈妈听到她的问话,果断答了。
“你早点结婚,别工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