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七章·画中诡仙

    足下生风，独自一人。

    那男子头顶十二珠串的金龙冠冕，面前的珠串淅淅沥沥地盈盈脆响，白纱龙袍上精巧细致的金龙祥云刺绣在阳光下灿烂到璀璨夺目。

    白执离曈孔一凛。

    紫气东来，祥云金龙。

    帝王之气，九五至尊。

    那是九漓南都，王都玖洲的帝王。

    他趋步匆匆地进了门，反手却细致地关好了朱门，一点都没往内阁分过目光，只径直走向前堂那幅美人图。

    他解下下摆挂着的一连金银珠串的锦囊香袋中其中的一枚小巧玲珑的素白小袋，方方正正的一小块，犹为朴素雅致。

    他扯在素白小袋的系绳，一股醉人奇异的香气隐隐约约传到白执离身畔，闻之应与那炉中的香是同一种。

    白执离屏了息，侧首凝神望去，望见他把小袋中所有的紫黛粉末细细碎碎，一粒不落地倒入那盏缠银连枝海棠的玲珑香炉中，然后他在白执离诧异的目光中于袖中拨了一枚尖片玉粒，划开了手腕。

    晶莹剔透的殷红血珠汩汩流落，滴到炉中，顿时，不过片刻，香气便郁然而生。

    以血燃香，欺香抱玉。

    白执离在心里说了一句糟/心。

    因为这招术法与她的移花接木属于阴/诡之术，以血燃香的“欺香抱玉”，虽然不是她创造的术法，却是一个她极为熟悉之人所创的术法。

    上古神兽，水火之怪，北狄凶水，九头之兽，便称九婴。

    名为何玖殷，表字溯黛。

    同时也隶属于，辞语录。

    当年白执离在九漓北境的凶水大河中与这位世间祸害初遇，便是以一术移花接木力压这一招欺香抱玉，得以收她录入辞语录中。

    虽然当时毕桠一直强调明明是两个祸害遇在一起开始狼/狈为/奸，祸/害世间的邪/恶会师活动。

    白执离脱离回忆，挑了挑眉，屏气息神接着看。

    帝王右手挽袖取了一支毛笔，先沾了一点子的黑墨，细细去绘染画中美人空银的双眸，左腕的血珠细细碎碎地滴落下来，有几丝飞溅到那雪白的画纸上，洇入画中，光洁如初。

    绘完美人秋眸，他又拿起另一支毛笔，浸了一笔毫浓郁的朱砂墨。

    白执离眉头微皱，诧异望去。

    帝王手执墨笔，久久停伫于画前，默然不语，只痴痴而望。

    笔尖饱满的朱砂墨凝固一点殷红。

    不知画中惹人入梦的美人该是何种的风华绝代，倾城绝色，或是美艳无双，殊璃朱颜一般。

    帝王终持笔而去，点朱明眸。

    画中美人，亦破云顿雾而出。

    说是破云顿雾而出，便是真的破云顿雾而出。

    仙云堕影，烟雾缭绕，芳影弥漫，美人离画而出，带着闲池荷香，剔透水露，宛若一位遗入尘世的神妃仙娥，带着九重光束缓缓归矣。

    白执离浑身一颤。

    从画中绕云缠雾而出的女子未/着/寸/缕的胴/体洁/白/曼/妙，似细腻温润的羊/脂美玉一般，令人不舍离望，极长的黑发丝丝缕缕地垂落，如丝绸水华一般悠悠勾绕，露出的一小截子雪白的碧光/肩/头如珠圆玉润一般无端扣人心弦。

    她扶住帝王的双手，缓缓踏入尘世。

    帝王目光痴痴，美人的青丝垂曳，从这个角度来看，白执离只能望见她一瓣殷红如花瓣一般的朱唇，虽然只有轻轻的一瓣，却也如春日牡丹，朱颜倾城。

    那似乎是一只。

    画中仙。

    画中仙与画皮虽大体相同，却仍是不同的，画中仙寄依画中而活，只能算得上是怨灵恶鬼。

    画皮却是白骨画皮披皮而活，早已入妖堕魔。

    画中仙生前本为丑陋或者毁去面容的女子，孓孓一生，求之不得，悲恨离世，又因为执念不消，成为怨灵而堕身入鬼，毁身辞世入画。

    都说万众皆迷画中仙，无人怜爱世间魁，熟不知画中仙与世间魁本就一人。

    等等。

    白执离浑身一颤，打了个抖索。

    她身上原来穿的是啥来着？

    白执离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雪白锦衣和银绸袖纱，一阵寒意自心底悄无声息地生出来。

    内堂的锦绣屏风格门半开半倚，飞鸟衔花的刺绣精致细腻，天水碧丝线的青鸟，樱子红丝线的铃花，色彩斑斓，混合鲜明，让人炫目恍神。

    白执离靠在那方木衣架的后面，屏息凝神，只侧首望着那画中仙和帝王的地方，不知不觉间便翠叶嫩枝漫延而生。

    一片缥碧的菱叶从她耳畔婆娑而落。

    白执离闻声转了一下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起一同靠在她身边的毕桠。

    毕方鸟罕见地面容严肃，只朝她温温一笑。

    白执离面不改色地又转了回去，见帝王已经扶着那画中仙一步一步温香软玉地朝这边而来。

    白执离偏头轻咳几声，低声问道：“你上我上？”

    毕桠只点点头，缠火千藤霎那间蔓延而去，气势如虹地环绕住那玖洲帝王和画中仙。

    毕方鸟自木而生，流火而活，一度是为洪荒世间的火木之神。

    而五行之中，纸由木而做，火而克木，毕方鸟的神木之火虽比不上荧惑离火，却也是灼人不息，可燃尽三日，日夜不止的。

    那画中仙感受到绵软的热浪烫意，发出一声急促的悲戚哀鸣，惊慌失措地躲到帝王的怀中。

    帝王双目圆睁，喝道：“何人敢刺袭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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