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湾码头一派繁忙景象,劳工们在把头的呵斥声中往来穿梭,不时有号子声传来,显得十分嘈杂。
马脸汉子指挥刚来的这帮人在一个空地上停下,挥舞胳膊驴鸣般的吆喝:“老少爷们儿,工地到啦!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兄弟姓黄,单名沙,以后你们可以叫我黄沙,也可以叫我黄头儿,我是你们这帮人的大掌柜!刚才在沧口那边,我没有跟各位讲清楚,其实这次你们来是给长野大佐扛活儿的!长野大佐你们知道是谁吗?皇军驻守青岛的最高司令长官长野荣二!是咱们青岛地区最大的官儿……好了,不跟你们罗嗦啦,反正给长野老爷扛活儿是没有亏吃的,只要把活儿给我干好了,长野老爷大大有赏!有力气你就撒猛地出吧,用力气换洋钱,买卖公道!来,我给大家分分组,”指指正在跟杨武低语的关成羽,“哎,那个跟关老爷重名的大个子,你带着你旁边的伙计站到南边……”见杨武冷眼盯着他,一慌,转身走到尖嘴汉子身边,“老韩,你带你旁边的八个人去北边……”跳上一只木头箱子,继续分组。
关成羽点着身边的人:“杨武,传灯,喇嘛……旁边那几位,麻烦你们报一下名字。”
旁边的几个汉子涌上来,兴奋得脸都黄了:“太好了,我们哥儿几个不用怕被人欺负了,咱们组全是‘起闯’(牛气)爷们儿……”
几个汉子报完姓名,关成羽指着一个矮墩墩的胖子问:“你怎么不说话?”那汉子茫然地摇了摇头。
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凑上来说,这是个哑巴。
关成羽看了看他,感觉这个哑巴有些奇怪,看上去不太像是出过大力的,面色红润,两只手细皮嫩肉,像刮过毛的猪蹄。
哑巴见关成羽在看他,憨笑两声,紧着屁股闪到了一边。
关成羽收回目光,招呼大家往北边走。
杨武边走边扫了站在远处的尖嘴汉子一眼,将舌头顶在嘴唇上,啵地打了一下:“嚯,原来是他。好嘛,这下子码头上有戏可看了。”
喇嘛也在踅摸那个尖嘴汉子,闻声,连忙接话:“那伙计是谁呀,我怎么端相着他不是一般人呢?”
杨武微微一笑:“你说对了,他是‘合胜堂’(当地黑帮)的人,家住武胜街,离咱们那儿不远……”杨武拉过关成羽,眼睛斜着尖嘴汉子,低声说,这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叫韩仲春,年少的时候跟着跤王杜三练过几年摔跤,因为性格怪僻,下手又黑,被杜三赶出了师门,后来他加入了一贯道,靠逞凶斗狠混事儿,一贯道被红枪会搅了局以后,这小子投靠了合胜堂总瓢把子王魁声,性子收敛了不少,据说他除了依旧心狠手辣以外,还很有心计,这几年竟然当上了合胜堂三当家的。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来码头扛活儿?”关成羽问。
“肯定有他的打算,”杨武说,“合胜堂是个什么底子谁不清楚?苍蝇一样,哪儿有血往哪儿飞。我估计他们这是打听到前湾码头有油水,想来控制这帮穷哥们儿,然后‘抽头’。不过他没有胆量对咱哥们儿咋样……”一看身边愣神的传灯,笑着撞了他一膀子,“刚才那事儿谢谢你啊。我听说你家收留过一个小日本儿,是不是就是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小白脸儿?”没等传灯回话,喇嘛高声嚷道:“我们老徐家不但收养过一个男小日本儿,还收养过一个女小日本儿!啧啧,那个女小日本儿长得真他娘的俊……”传灯猛地推了他一把:“滚蛋!”
关成羽把几个伙计扒拉成一排,拉过杨武和传灯,对喇嘛说:“你去问一下姓黄的,咱们去哪边干。”
喇嘛一走,关成羽伸出一根指头,猛地戳了传灯的胸口一下:“以后不要对喇嘛这样,他是咱们的兄弟。”
传灯挨这一指头,感觉有些委屈,撇撇嘴:“我没对他咋样啊!他调戏百惠……不是,他说百惠长得俊……”
杨武一怔,仰起脖子哇啦哇啦地笑:“这也算调戏!”扭回头,冲传灯眨巴两下眼,一脸**,“那个小日本娘们儿真的很俊?”
传灯咽了一口唾沫:“武哥,你咋也这样?”
杨武嘬起大嘴,左右一晃,刚要说话,关成羽发话了:“你的脾气没改。”
杨武腆着脸装傻:“我没说什么吧?许小日本儿睡咱中国娘们儿,就不许咱中国爷们儿睡睡日本娘们儿?”
见关成羽不理他,杨武拉拉传灯,开始絮叨:“兄弟你知道沧口宪兵队有个叫山口的家伙吧?那家伙外号叫五十六,是个标准的色鬼。我们那边一个维持会的哥们儿说,这小子懂日本‘房道’,嫖窑姐儿的时候讲究着呢,每回都先干五十六下,然后再抱着人家的**折腾,这叫一个猛子五十六,歇口气再滚绣球。”“嘿嘿,有点儿意思哎……”喇嘛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这小子内行!”
关成羽摇着头笑了笑,问喇嘛:“那边怎么说的?”
喇嘛回过神来:“咳!黄沙被咱武哥给吓傻了,不敢过来呢。他说了,让你带人直接上三号库,那边有把头分活儿。”
关成羽轻蔑地瞄了正往这边踅摸的黄沙一眼:“再没别的了?”
喇嘛说:“有啊。他说,先干活后吃饭,晚上发工钱。愿意住下的有大铺,不愿意住的可以回家,别忘了每天清早上工,咱们可是登记过的,要是随便就不来了,皇军去家里抓,那就不是在这儿干了,得去东北下煤窑……吓唬谁呀,咱们家住哪里他都不知道呢,登记个名字有屁用?下煤窑,下煤窑,老子又不是没下过,当年老子在奉天干‘老荣’(扒手)‘失风’了,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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