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动魄:“他能来得,我当然也能来得。他能在这里悟道,我当然也能!我找来,按他留下的途径,哪曾想竟然又碰到了他,他既没有得道,也没有死,那些古书,那些道理,他想歪了,他成了一个……一个……”升平大仙忽然开始打冷战,脸上写满了恐惧,“两百年了呀,他就不能死吗?他既然没能得道,他就不能死吗?”
“他成了一个什么?”
“半羽半肉,半干半湿,半冰半焦,半哀半怒,终日追着北风狂奔,几里外就能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哭骂声,他不分昼夜地在斥责着他的女儿,没有父亲会这样辱骂女儿,他不是父亲,他是……是……”道士摇着头,像是话说到一半就接不下去了,“我远远躲开了,每次都能躲开,他声音大,藏不住自己。有时候,平静下来,他钻进我的脑子,跟我说话,他哭着说错了,他后悔,他害了所有人,但是别的时候……在雪原上驱赶我,嘲笑我……一天接一天。”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吃什么?睡在哪里?”刘僧定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没有吃,不睡觉,我只来了一天。”大仙伸出了他仅剩的几根手指中的一根,一脸的郑重,“只来了一天,没有吃,没有睡,又饿,又累。”
“可你刚才说,那人一天又一天驱赶你。”
大仙低下头,似乎在思考,嘴里念念有词:“一天,又一天,我只来了一天,只有一天,又一天,只有一天……”他又伸出了一根手指,视线在两根手指之间游移,最后,他收起第二根手指,死死盯住第一根手指,语气变得坚定:“只有一天!只有一天!”
【大雄宝殿】
“他只来了一天?”左面的老僧问。
“看他的样子,绝不会只来了一天,也许是他已经忘记了去计算天数,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第一天。”刘僧定回答。
“两位师兄,金仙观中真的有这么一号大仙吗?”另一个老僧问。
“绝对没有,”右面的老僧斩钉截铁地说,“这十有八九是冯井炉想象出来的身份。”
“如果他真是冯井炉,那么他已经失踪了十九年,难道,他从没有睡过觉?”
“我在与他交手之初,就已经有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他已经不能算人了,那些刺青保了他的命,却也让他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左面的老僧微微颔首,然后转头问右面的老僧:“师弟,冯井炉说,他与另外两个人是结义兄弟,这个你知道吗?”
右面的老僧沉思良久才开口:“我没有听说冯井炉有过什么结义兄弟,不过,在中南山下院中,确实有两个人与他交好:下院净头朱绽和辅兴坊金仙观化主唐道暄。他们三人都是出身微末,但是那两人寻着了攀附,地位都爬到了冯井炉上头。冯井炉失踪后,这两人也没了消息,唐道暄家的晚辈后来带着重金去峨眉山深处的山中小庙问卜,请回的卦辞上说,唐道暄已经落入万丈深渊,据说,山中小庙里女仙人卜完这一卦后,似乎受了惊吓,她原本就神志不清,这件事后更是满口呓语,过了整整一年才恢复过来。”说到这里,右面的老僧停下来缓了口气,“这三人都对道法很有悟性,他们曾暗中偷看过长公主所授灵宝无上券,就是那册据说来自天外的宝券。金仙道长飞升后,遵循她的遗愿,宝券被投入渼陂湖中,永不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