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凝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痛苦与黯然,眼角微微下垂,透露出深深的悔恨和悲伤。
“但当我进城之后,看见的……是我这辈子都不愿回想起的画面。”
——
叶瑾凝走后,净盘接替起了叶瑾凝的担子,百姓们也视他为神明。
有时候净盘会想,百姓们需要的真的是神,还是仅仅只是一个希望,一个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呢?
他明白,他如今,就是那个希望。
又是一个雨天。
净盘拥有灵根,所以一直都没有被疫病感染,也因此担负起了处理那些感染者尸体的责任。
他不想让其他人冒险。
他吃力地拖着板车上一具又一具腐烂腥臭的尸体,将他们搬运到了乱葬岗处。
然而,却在那成堆的尸体中,发现一个还没死透的青年人。
那个人身穿黑衣,黑衣人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形瘦长,黑色的衣服紧紧包裹着他,仿佛融入了周围的黑暗中。
这个场景何其相似。
那时叶瑾凝将他从污泥与绝望之中拉起来,也是一个同样的雨夜。
他得救他。
净盘将他试探了一次他微弱的鼻息,确认他还活着后,将他放在板车上,拉回了城中。
青年身上的伤似乎很是奇怪,有点像疫病的症状,却没有那么严重,而且更神奇的是,因疫病而腐烂的地方在渐渐地愈合。
……好奇怪的人。
“净盘?!这是谁?”净盘父亲看到他之后吓了一跳。
虽然净盘如今托叶瑾凝的福,被万人敬仰,但是,并不包括自己的父母。
在他们眼中,净盘就算再厉害,那也是自己的儿子。
“他是我从乱葬岗上救来的,他还有气息,还能被救过来。”净盘老老实实地说。
净盘父亲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事情一般,瞪大双眼,努力用最大的声音嘶吼着:“你是不是疯了?!他明显就是一个被感染过的人,你是不会被感染,可是我们呢?”
净盘被父亲吼得有些发懵,但还是认真地解释道:“爹爹,你看,他的伤势在自动恢复,他能活。”
净盘母亲闻言盯着那青年的伤口,发现的确在自愈之后,吓了一大跳:“天哪!的确是这样!”
“难道……难道他也是仙人?”净盘父亲喃喃道。
净盘不再说话,只是将水用勺子一点一点地喂给昏迷不醒的青年。
没过多久,青年终于呦呦转醒。
凭心而论,青年长得很是好看,看上去端正清秀,是很阳光的那种类型,但是黑衣却让他的气质变得有些低沉。
“是你救了我?”青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对净盘说。
净盘呆滞地点了点头,随后连忙反应过来,询问道:“你……你好,我想请问一下,你明明感染了疫病,为什么在慢慢恢复呢?”
说不定,眼前这个青年有治疗疫病的方法呢。
青年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嘴角渐渐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把玩着自己手腕上戴着的一个碧绿色的镯子。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就是疫病的源头,蚀腐镯的主人啊……
他只是因为吸收了太多蚀腐镯反馈给他的力量而遭到了反噬而已。
没想到,这世间还真的有纯善之人,居然肯在尸山之中救他回来。
有趣,当真是有趣啊。
“不瞒你说,我的确有治疗疫病的办法。”青年懒懒地坐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说着。
他的眼神闪烁着幽暗的光,含着丝丝恶意。
他倒要看看,这个纯善之人 究竟能做到怎么样的程度。
净盘父亲听见青年的话,眼神中爆发出了急切的光,还没等净盘问出口,就急不可耐道:“真的吗?是什么办法?!”
青年将视线移到净盘父亲的脸上,笑容越发深邃灿烂。
净盘只感觉这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心里感觉到有些不适。
虽然这个人应该和叶瑾凝一样,都是修仙之人,但是叶瑾凝让人感觉到温和而舒适,而这个人却让人感觉到有些阴暗冷冽。
只听见青年幽幽的声音响起:“你们可知,拥有灵根者天资卓越,乃天生灵力馈养之躯,不会被疫病所侵入。”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的儿子,就拥有灵根,所以他应当是不会感染疫病的。”
净盘父亲和净盘母亲连忙不迭地点头,他……说得没错!
“倘若要让普通人也免于疫病侵害,只有一种办法——”青年故意卖了个关子,在此处停顿了下来。
净盘父亲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青年的声音犹如恶魔在人间的低语一般,一字一顿道:“——就是生食了那些灵根者的血肉。”
净盘的整个身体僵硬在那里,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喉咙里发出几声颤音:“怎么会……怎么会……你一定是在胡说!怎么会有这样的救人办法呢……”
就连净盘的父母也被青年所说的话吓了一大跳,有些隐隐怀疑青年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这……这怎么可能?净盘他可是我们的儿子啊……怎么能……”
青年挑了挑眉,似乎压根就没有将他人的绝望放在心上,语气中还带有几分变态的期待:“所以呢,你会牺牲自己吗?”
净盘没有说话,仿佛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像是在逃避现实。
青年十分固执地又问了一遍:“你会牺牲自己吗?”
净盘的身体微微发抖,却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叶瑾凝的话。
【最后啊,嗯……一定要爱世人,心怀善意,在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去帮助别人!】
要……要救人。
要救的。
净盘的神情不再慌乱,虽然后背已是发凉,却依旧挺直了身板,道:“我愿意牺牲自己!”
青年愣住了。
“但前提是,你说的是真的。”
“有人对我说过,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但是你的方法违背常理,让同类相食,怎么可能是真的?!”
净盘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所以说,你只是在试探我,说的并不是实话!”
青年在呆滞过后,嘴角微微上扬,紧接着,一阵狂笑从他的喉咙里爆发出来。那笑声尖锐而刺耳,充满了疯狂与讽刺,犹如魔鬼,胜似疯子。
“好,好,好啊,哈哈哈——”
笑声过后,青年却突然又诡异地恢复了平静,神情就像是方才一般端庄儒雅,语调略带蛊惑道:“信不信由你们,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试一试啊……”
然后,净盘的耳边却突然传来来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那个声音癫狂而又嘶哑,和方才青年的声音一模一样:“那个人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是人性呢?”
“那我就来教教你,在这个世界上,善良一毛不值!”
“我就只告诉你一个人,你的血肉并不能救任何人。”
“但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迟早会生根发芽的。”
“等着瞧吧,就看看我和那个人,谁说得更对。”
这个声音犹如来自地狱的回响,一直萦绕在净盘耳边,而且只有净盘能听得到。
青年的眼神诡谲地盯着净盘,古怪地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出了那间茅草屋,瞬间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净盘背后已是冷汗涔涔,捂着自己的脑袋,脸色发白。
他错了,他不该救这个人的。
这个人太可怕了。
净盘渐渐回过神来,连忙对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说道:“爹爹,娘亲,别信那个人!他说的都是假的!”
净盘父亲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我也觉得那个人说的不靠谱,哪有这样治病的……”
“对对对!我们不会信的。”净盘母亲说道。
那就好。
幸好父亲和母亲是相信他的。
净盘刚要松一口气,却听见自己的父亲尖叫了一声。
“啊——”
净盘母亲被吓了一大跳,问:“怎么了?”
净盘父亲颤颤巍巍地挽起本来就破烂不堪的袖子,他枯瘦如柴的手臂上已然开始腐烂,而且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扩越大,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腐臭的气息。
“我……我……感染了疫病……”净盘父亲声音颤抖,带着几丝害怕与恐惧。
净盘母亲被吓得瞬间远离他,却突然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她害怕地挽起自己的袖子,只见自己的胳膊也开始腐烂。
“我,我也是……怎么办,怎么办?”她哆哆嗦嗦地说。
净盘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犹如掉进了冰窟。
只见两人的目光齐齐移到了净盘身上。
……那双眼神在惊惧之中带着些许贪婪和冰冷,几乎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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