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上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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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她抬手将手边的酒杯倒满，一口而尽，一瞬便道：

    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地京。

    三百内人连袖舞，一进天上著词声。

    众人听后拍手叫好，李青莲笑着将花球抛到近处一位跃跃欲试的深衣女子怀中，那女子两手合抱稳稳接下，起身对着众人拱手道：“见笑了。”略一沉思，缓缓吟道：

    玉漏银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明开。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众人听后又是一阵叫好声，深衣女子挠挠头羞涩一笑将花球抛给一个华服女子坐回去，如此三番抛了好几个，众人一一作了，诗才有高有低，念着上元节喜气，一律得了叫好声。

    花球几番轮转，不知怎的竟抛到了那显手中，正在好奇地那显微微一愣，只好向身旁的李云梓求救。李云梓刚一站起来就遭到周围女子的一顿哄笑，“代为作诗可是要罚酒的……”

    李云梓听言挽起衣袖，伸手斟满酒杯仰头而尽，众人笑着叫好。只见李云梓艳若桃花向着裴杨的角落笑道：“献丑。”

    见了她这等风华，在场的公子无不神驰，李云梓眼眸微转，张口吟道：

    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接汉凝星落，依楼似月悬。

    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不待吟完，楼中便爆发一阵喝彩之声，公子们交头接耳，纷纷问询这是谁家的女子。那显早已醉在她的温柔似水和倾世的容颜之中，至于诗作如何，他不需懂，满楼的喝彩声已足以证明。

    李云梓听着众人喝彩落落大方地拱手，李青莲看着这个风姿灼华的年轻女子，眼中欣慰，喟然感叹：此人将来定会超过我……

    李云棠正在神游，对着满堂的诗香完全提不起来兴趣，看这热烈的气氛，楼里的人能待到明天早上也说不定，心里烦躁得很，总想着该如何让诗会早早散场。见李青莲桌上的酒杯又空了，眼睛一亮招来小二姐，耳语她将楼里最好的酒都搬到李诗人脚下。心想醉了总该结束了吧，她还急着去拜红娘呢。

    刚一回头正对上李云梓意味不明的眼，手中的花球正对着她就砸了过来。

    裴杨就坐在李云棠近旁，与李云棠相反，他今晚一直全神贯注。相识这几个月，若是不知身边人肚子里有几滴墨水，李云棠就算是白喜欢他一场。放下手中茶杯，侧身挡在李云棠身前，将砸向她的花球劫在手里。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哄笑，见过女子为男子挡的，没见过男子为女子挡的，叫人如何不稀奇？

    与此同时，李云梓眼中寒光乍现。

    依着前面的规矩，裴杨需先罚酒一杯，刚拿起酒壶就被李云棠伸手按下。柔和的目光中是压不住的惊喜，李云棠此刻恨不得把他佣进怀里。他怕她出丑众目睽睽下为她挡诗，甚至不惜饮下本就讨厌的酒，她怎能不喜？

    她简直开心得要飘起来！

    两人的互动众人看在眼里，不禁调笑道：“还是一对有情人啊……”

    一句话说得裴杨红了两颊，但想着那人的水平，硬着红着脸抓住酒壶往杯中倒酒。

    此时一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女子出声阻止道：“公子且慢。”

    裴杨看向站着说话的女子，眼神疑惑。

    “公子想必是第一次参加这赛诗会，故而有所不知。这男女代替作诗惩罚可是不一样的。”

    提什么惩罚，她本来也不想让他喝酒。李云棠拉下裴杨的手，没想到这人却固执起来，不仅不松开酒壶反而开口问向那女子，“还请小姐细细道来。”

    周边男女中有不少是第一次来的，此刻都竖起耳朵认真听着。那女子看向裴杨，又瞥了一眼李云棠，笑道：“若是女子替男子作诗，罚酒一杯即可，但若是男子代女子作诗，需罚酒三杯，连作三首。”

    这是什么道理？男子以娇弱之躯微薄之才代为女子作诗，反而比女子代替男子罚得更重？不合情理啊，众人议论起来。

    何故？

    正是因为男子比女子弱，所以才有此规定。若女子真让男子为其作诗，明日全城人都知道这女子有多无用了，堂堂大女子竟要靠男人来解救，说出去都让人不耻。之所以罚得重，就是要让女子丢人用的。多少年没出现这样的事了，以至于人们都快忘记曾有这样一条规矩。知道的人笑而不语，端看两人作何决定。

    裴杨登时皱起了眉头，连作三首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不善饮酒，连饮三杯着实困难。

    李云棠见拉他不动，只好偎近他咬耳朵，笑道：“青儿也要相信我才是啊。”这样多人看着，羞得裴杨赶忙松了手。再次将茶杯放在他手中暖着，随后大方站起来。方才她一直在角落里，烛光暗淡看不清，这会儿星河潋滟地笑起来，整个屋子都亮了。公子们赶紧围在一起，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李云棠凝神思索，裴杨暗自捏着袖角。眼神示意他放心，只一瞬便吟道：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

    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

    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

    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裴杨听着从她口中一出来的一句一句，眼里燃起星光，一时又激动又爱慕，又怨愤又欣赏。李青莲听后立即端着酒杯快步走过来，高兴地要与她敬酒，李云棠笑说接下，不敢不敢。众人惊艳于她的诗才，此刻才恍然眼前这位十七八岁的少女原是深藏不漏，一时艳羡有之，嫉妒有之，褒奖有之，诋毁有之。但无论如何，李云棠这首诗都成功地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

    将面前的酒杯斟满，兀自罚了三杯。

    “在下还有要事，不能与各位尽兴诗文，自罚三杯聊表歉意。”说完赶紧拉了裴杨退出来，再不出来，怕是还要作诗。天知道，她之前闲着无聊翻看宇文先生的诗集就记住了这一首，此时肚中早已没货，再不出来就真要出丑了。

    众人看着那两人相携而出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