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酒肆里多了位女人,确切来说,应该是多了个女掌柜。
小城里的人,固然感到惊奇,但还算在他们接受范围以内。
毕竟,有许无双在前,尹夏初只能算城镇里第二个不像普通人的人。
他们一位白衣胜雪,俊秀无匹,一位红衣似火,妖娆神秘,搭配在一起,倒也算登对。
尹夏初没来之前,没有人觉得许无双孤苦无依,反而她来之后,街坊邻居才幡然醒悟,许小哥以前多么不易,难怪整日里沉默不语。
在他们看来,许无双这么好的小伙子,没个伴着实可惜,尤其还长的这么俊美。
他们之前也曾动过为许无双保媒拉线的心思,但无一例外,全被老胡婉拒。
原来,他的姻缘在红衣姑娘这里,老天爷很公道,总算没有亏待好人。
对于人们乱点鸳鸯谱的行为,许无双和尹夏初都不甚在意,男男女女的事,本来就在生活中占据很大一部分。
况且,现在又是窝冬时节,小城里清闲得很,大婶大娘们,总要找点事由,消磨一下平淡日子。
尹夏初在柜台上,眼底下摆放着账簿,酒钱和找零统统需要她来过目,因为她是掌柜的,她也确实有掌柜的模样。
但她的手从未触碰过金钱,只是用眼神来回挪转,一眼望去,银钱便从客人手中飞进钱箱,再回望一眼,找零又从钱箱回到客人手中。
银钱和找零,如同许无双长柄钵里的酒,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永远都是刚刚好。
尹夏初很任性,她才不理会什么叫惊世骇俗,她的存在本身就很惊艳,早在百花楼里,她便看破了世俗。
闲暇时候,她便明目张胆地观察许无双,观察他的言行,还是他内在的品性。
许无双照旧站在酒缸后,给客人打酒、上酒,不时还会跑上一两趟后厨,替胡家嫂子端送一下碗碟。
空闲之余,他会一遍遍擦拭几口酒缸,将黑色釉面擦拭的水光锃亮。
在外人眼中,他是个勤快、合格的伙计,但尹夏初知道,他是,也不是。
他的心思并不在这里,擦拭酒缸时,他眼神飘离,有形而无神,多半是想要唤醒回忆。
一个记忆丢失的人,过往会日夜困扰着心神,他又怎么能专心做事。
如果找不回曾经,他无法知道自己是谁,连未来都会变得扑朔迷离,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迷失了自己。
好几次,尹夏初欲言又止,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全然放弃,他现在不需要任何人,也没人能帮他找回记忆。
小城里,时光如水。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淡又有些乏味。
尹夏初却甘之如饴,修为到她这般境地,早已不拘泥于任何形式,坐卧之间,均可以调动天地灵力。
对她而言,吃饭喝酒是一种修行,收钱找零也是一种修行,甚至观察许无双的言行,也会令她产生新的顿悟。
她只是厌倦京城,厌倦百花楼里的混合气息,酒气配脂粉,想想都让人起腻,远不如配盐豆、嫩笋来的清新。
同样令她厌倦的,还有杀人,想到这里,她颇感无奈,杀人是她的职业,她认真学习过十八年的技艺。
从她还是婴儿开始,厮杀从未停止,如今更渗透进她的生命里,再也难以舍弃。
思绪良多,老酒一杯接一杯,她成为掌柜后,专门订制了两只瓷杯,一只自己用,另一只留给对酌的人。
瓷杯洁白精致,近乎透明,老酒醇香浓郁,色如琥珀,再配上一只芊芊玉手,在阳光明媚的午后,画面美不胜收,
酒美,人美,景色自然格外撩人。
但,却撩不到不想被撩的人。
许无双难得没有擦拭酒缸,只是静静站在橱窗旁,遥遥望着街上的景色。
阳光漫过小酒肆的房檐,打在街对过商铺的墙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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