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缝里血都没擦干净,就算是要瞒着我,好歹也做得真些。”徐怀谷淡淡说道,“这并不是多大的事,你吃不惯熟食,我让军营的人拿出生肉来就好。亦或者你自己去山林里抓野味,究竟也算不得什么,然而对我撒谎,却实在不应该。你是不是见我和余芹对你很好,所以有恃无恐?嫌我束缚你,你离开便是。”
听到要赶他走,螣蛇忙颤颤地道:“回主人,在下不敢。”
“改口,我不喜欢听见那两个字。”
“回先生。”螣蛇立马改口,又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低头认错,“学生错了。”
“错了便要受罚。”
螣蛇身子一抖,有些被吓到了。委实不是因为他胆小,而是受罚二字对于妖族而言意义太大了。妖族的规矩不多,但却条条都如律令一般不容逾越。小打小闹在妖族是没有人约束的,因此若有人要受罚,定是触犯了族内的大规矩。轻则卸下手脚,重则被群妖分食,毫无情面可讲。
如今螣蛇听到受罚二字,下意识地自然也吓了一跳。他知道人族的惩罚肯定不如妖族严苛,然而他依旧面色沉重,连抬头看一眼徐怀谷的勇气都没有。
“把我与你的约法三章,工工整整抄写一百遍。”
螣蛇点头答应下来。他才刚学写字,每写下一个字都要费上许久时间,何况还要工整。若是抄一百遍,只怕猴年马月才能抄的完,不过至少比他们妖族的惩罚要强。
徐怀谷见他点头,又问道:“再有,我听说你自己已经取好了名字,可有这回事?”
“是,叫如玉。”
徐怀谷点头,说道:“那就依你。如玉,希望你对得起这个名字。”
如玉忙答道:“学生一定会好好听先生的话。”
徐怀谷看着他,心里有自己的打量。虽说确实是他做错事在先,但是认错态度却还好,算得上真诚,也服他的管教。不过只有真诚还远不够,徐怀谷要看到他真切地去改变,才算是知错了。
关于该如何教好他,徐怀谷也比较为难。妖族与人族生活习性差异太大,许多事情上难免要生出冲突来。光靠言语教化未免太肤浅了,终究得让他领悟到人情之美,让他从心底里认同人族,才是正道。只不过说起来简单,究竟如何去做,徐怀谷一时也没多少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或许要花上三年五载,甚至十年二十年,总之这一桩事急不来。
其实关于教化螣蛇,他还有更大的野心。他也想展示给世人看,妖族并非与人族水火不容,只要两族放下隔阂,或许能和平共处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此时此刻说这些还太早了。
那边营帐帘子从里面被掀开,余芹穿好了衣裳,走了出来。她一眼便看见徐怀谷和如玉站在一起,便走过来,笑道:“你们俩起得倒早。”
如玉刚被训斥,便没作声。徐怀谷微微一笑,答道:“是早。”
余芹见如玉有些闷闷不乐的,便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两眼。徐怀谷对余芹说道:“走吧,我们去见陆子衿,和他道一声别。”
余芹点点头,二人走开。
如玉看见二人离去,便舔了舔牙齿,确定不再有血迹之后,心里暗暗想道人果然不同于妖,洞察秋毫,比自己往常对付的那些妖族聪明多了。
他回味了一番昨夜林子里野鹿的滋味,尚还有些牙齿痒痒的。一想到从今往后怕是没有这样的口福了,不禁很是失落。然而既然自己选择跟着先生,就只能听他的话,守人族的规矩。这几天里,他初时还觉得一切都很新鲜,然而才不过四五天,便觉得枯躁起来。往后日子还那么长,还不知道该怎么熬才好,可自己又无处可去。
无可奈何,他只得回了营帐里,找出纸笔,慢慢研墨,抄写起徐怀谷和他约定的那三条规矩来。
这三条规矩,徐怀谷早就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此乃底线,若他敢稍有逾越,一定会被徐怀谷赶走的。因此对于这三条规矩,他心中颇为敬畏。
不多时,徐怀谷和余芹便回来了。他们说要前去一个叫兴庆城的地方,如玉听了,心中便又有些期待起来。
人族城市的繁荣,早已不止是中域人津津乐道的骄傲了,甚至就连妖族都久闻其名。在如玉尚还是一只小蛇的时候,就听族人的长辈们谈论过人族的城市,说得如何繁华漂亮,恨不得倾尽天下所有赞美之词。与之相比,妖族人口最多的居住地也只是笑话罢了。不过这些事情,人族是一概不知的,他们只以为妖族对人恨之入骨罢了。
临走之前,徐怀谷再三叮嘱他道:“进了城,你只跟在我们身边,凡事多看看,多学学,切莫惹出祸事来。再者,我与你作的三条约定,你务必记在心上,若有违背,我不留你。”
如玉郑重地点了头,又拱手给徐怀谷拜了两拜,保证不会惹祸,这是他目前学到的人族最重的礼数了。
于是二人一妖便踏上了前往兴庆的路。
此去兴庆,徐怀谷的心境又与以往不同,他知道这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次去兴庆城了,未免有些凄凉。他走过那么远的江湖路,起点便都在这一座城里,如今兴庆危在旦夕,他却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