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板娘听到有人说话,才猛地察觉到有人下楼来了。她转头看见是徐怀谷,便叹一口气,埋怨道:“这会儿大家马上都要没命了,你还吃得下早点?”
“这话怎么说?就算咱们军队不敌,那打到兴庆起码也是年后的事了,倒也不必灰心丧气这么早,更何况说不定咱们能打胜呢?”
老板娘怨声叹气说道:“你倒是想得开。打胜?好几个月了,都没听到一场胜仗,只知道打得离我们兴庆越来越近。昨夜里有人告诉我,那妖族都已经快打到西门峡了,西门峡就在兴庆南边三十几里地,要是再输两场,下一个不就得轮到我们兴庆了?我瞧着是没什么获胜的希望了,逃也逃不掉,真是只能听天由命了。唉,我怎么这么苦的命!”
妖族已经打到距离兴庆只剩三十几里地了?徐怀谷心里猛地一紧。
这推进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也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兴庆的确已经危在旦夕了。过了淇水中的西门峡,再往北走,便是一片坦途,再无险峻山势可以倚靠,妖族一旦长驱直入,便要迎来那最终的兴庆守城战了。
“按道理来说,应该没有这么快才对。”徐怀谷对陆子衿还是颇为信任的,他有些疑惑地说道,“你的消息未必准确,我也去外边打探一下。”
老板娘看向窗外,直皱眉叹气道:“这雪下得也真是扫兴,等会还得叫上几个伙计来清理掉,不然连门都没法出去了。”
徐怀谷卸下门闩,把大门往内打开,顿时一大堆雪便塌进了客栈里。那老板娘寻了两把铲子来,二人将门口积雪略微清理一番,徐怀谷便踏着齐膝深的积雪,一步步往城门口街道上走去。
整座兴庆城都是白茫茫一片,厚厚的积雪压在每家每户的屋檐,各家都紧闭门窗,街道上一片死寂,连个鬼影子也看不见。
徐怀谷搓了搓手,呼了口气。幸好他是修士体质,否则到这样的天气,只怕不多时也要被冻僵了。他原本想去城门口看看,然而想起老板娘说的所谓军情,不免还是有点担忧,想了一想,他便调转方向,往北边皇宫的方向缓缓走去。四周静悄悄的,只能时不时听见积雪滑落的声响,曾经那么热闹的兴庆,如今却寂寥无人,徐怀谷这些天见得多了,也习惯了。
没走多久,他便听见一阵马蹄声。那马蹄声从南边而来,往北边而去。
他停下脚步,只见有几匹高大骏马从街道南边小奔而来。马匹在这样的积雪中前进也很困难,说是小奔,但速度比徐怀谷也快不了多少。
徐怀谷一眼便瞥见有一匹马上坐了一位老熟人,那人似乎也远远地看见了徐怀谷,于是这几匹马走到徐怀谷身边时,那人便拉缰绳,停了下来。
徐怀谷完全没料想能在这里碰见他,便仰头向马背上那人问道:“陆先生?你怎么进城来了?”
陆子衿坐在马匹上,紧紧绷着脸,愈发显得那本来就瘦削的脸庞更加皮贴骨头。这些日子不见,他整个人看起来又苍老了许多。
陆子衿按稳马匹,答道:“进城见一面陛下和国师,有要事相商。”
另一匹马上有一名穿盔带甲的威武将军,手中持长枪,见徐怀谷和陆子衿谈话,便皱眉问道:“陆将军,这人是谁?”
陆子衿便介绍道:“他就是徐怀谷,八境剑修。原先是长公主殿下的心腹,后来也曾在边关立下过汗马功劳。”
那人听到徐怀谷在边关立过功劳之后,才舒展眉头,微微点了点头。
“这位是濯雪峰濯大将军,边关所有事务,都是我俩负责总指挥。”陆子衿指了指那手持长枪之人,又看向其余几名马匹上的人,“这些都是边关的重要将领。”
徐怀谷点头应下来,还想说话,那边几人却都不太耐烦地催促起来,应该是进宫有急事。陆子衿只得有些歉意地说道:“徐先生,边关战事吃紧,我们耽搁不起,下次见面再聊。”
说罢,他便准备驾马离去,徐怀谷忙喊住他道:“我也进宫有事,麻烦陆先生捎我一程。”
陆子衿回头与徐怀谷对视一眼,说道:“那好,你也上马。”
其余几人脸色看起来都不太乐意,陆子衿便看了周围几人一圈,肃声说道:“这位徐先生,可是当初拼死护着堂林关众将士北上突围之人,差点连性命都丢在边关。诸位还有什么可说的?”
几人都不作声了,陆子衿便铁青着脸,与濯雪峰二人驾马在前,其余人跟在后边,往皇宫方向去了。
一路上,这些将领个个都神情凝重,一句话也没说。徐怀谷见到此景,料想一定是边关出了大事,否则不会连两位总将军都回了都城,他的心不禁凉了一截。
有陆子衿一行人带领,他自然也顺利进了皇宫。进宫之后,陆子衿等人便急着前去面圣了。徐怀谷由于身份所限,只在殿前阶下候着,等着他们见完林仓央,他再去找她。
兴庆城的皇宫修建得很高,徐怀谷站在阶梯下,便能俯瞰全城。他看见满城的冰雪,两条江面上也结了厚厚的冰,茫茫天地,更鼓声绝,耳边空寂,不免叹息。如今腊月,换做往年,正是该张灯结彩迎接新年之际,可兴庆城却是这般景象,徐怀谷不禁心生悲怆。
他怔怔地看向远处,心中暗暗想着,也不知道大余国能否熬过这一个艰难的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