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苏安虽然一直自奉极俭,但是苏氏兄弟的看法和他们的父亲略有不同。他们对盛远天忠诚,可是却也享用着他们应得的享受。
把古托扶到了床上之后,除了等他自己醒来之外,没有别的方法可想。苏耀东吩咐两个仆人,一步也不能离开地看顾他。
他本来想要原振侠留下来,原振侠摇头道:“我医院还有事,而且看他的样子,十二小时之内不会醒过来。这样好了,我下班之后,到这里来陪他,只要他一醒,就可以和他交谈了。”
苏耀东道:“恰好我们的老二,才从欧洲回来,你来的时候,可以见见他!”
原振侠顺口答应着,苏耀东道:“耀南是专门负责外地业务的,他的办公室在巴黎。”
原振侠一时之间,不明白何以苏耀东告诉他这些,所以他望着苏耀东,准备听他进一步的解释。苏耀东吸了一口气,来回踱了几步,示意原振侠坐了下来,道:“原医生,我们虽认识不多久,可是我已经把你,当作可以共享秘密的朋友。”
原振侠淡然道“谢谢你!”
他讲得很客气,绝不因为苏耀东看重他,而感到有什么特别。虽然,苏耀东掌握着一个庞大的金融机构,但是那在原振侠的心目中,却不算是什么。
从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王氏机构的大厦更高,也是在顶楼,就是王一恒的办公室。亚洲大富豪王一恒,就曾热切地要他加入机构服务,但原振侠仍然愿意当他自己的医生。
原振侠望着窗外,想着王一恒,又想起了黄绢,这个世界上权势最强的女人,心里不禁一阵难过,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苏耀东自然不知道原振侠在想什么,听他忽然无缘无故叹了一声,也不禁呆了一呆。
原振侠忙道:“我是在想我自己的事,你想对我说什么?”
苏耀东又想了一下,向卧室指了一指:“这位古托先生,也是你的朋友?”
原振侠点头:“是的,他也和我分享了一个属于他的最大秘密。”
苏耀东步入了正题:“如果,古托先生和盛先生,有着血缘的关系,或者其它的关系的话,你知道,这里面就牵涉到十分复杂的问题!”
原振侠皱起了眉:“金钱、财富的问题?”
苏耀东忙摇手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我们一家,都在忠实执行盛先生的遗嘱,如果有人和盛先生的关系,比我们更亲近,那么,我们就可以卸下责任,把一切交给他了!”
苏耀东这样说法,倒确然很令原振侠感到意外!这世界上,只有拚命争夺财富的人,哪有相让财富的人?
原振侠笑着,怀着对苏耀东的钦佩,道:“这,等确定了他的身分之后,再说也不迟。而且,我想古托也不会有兴趣,处理繁重的商务!”
苏耀东伸手在脸上重重抚摸着,道:“谁有兴趣!我的兴趣是研究海洋生物,你想不到吧,我是海洋生物学博士。可是如今却要做一个大机构的董事长,真是乏味透了!真希望能把这个担子卸下来,可是盛先生的遗嘱却非执行不可!”
苏耀东在这样讲的时候,样子显得极度地疲乏和无可奈何。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外面有一班朋友等着他去踢足球,而他却非关在房间做功课的小学生一样!
原振侠不禁长叹了一声,喃喃地道:“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烦恼!”
他说着,站起来告辞。看着送他出来的苏耀东,带着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走向另一边,他的办公室。原振侠突然叫住了他,等苏耀东转过身来,原振侠才道:“苏先生,其实你可以把机构的事,交托给能干的人,自己去研究海洋生物!”
苏耀东望了原振侠片刻,叹了一声:“那是我做梦也在想着的事!”
各位,别以为苏耀东和原振侠这时的对话,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的确,那和血咒这个故事,关系不大,但是另有一个离奇之极的故事,在日后发生的,却和这段对话,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在原振侠和古托两人,也有了很多怪异的遭遇之后的事。
原振侠离开了远天机构的大厦,先回到酒吧旁取了车。当他经过酒吧门口的时候,看到很多人聚在酒吧门口,在交头接耳闲谈,可能是在谈论着古托的豪举。
原振侠再到远天机构大厦,是晚上十时左右了。他才驶到门口,一个司机就迎上来,问明了他就是原振侠之后,恭恭敬敬地请他上私用电梯。到了顶楼,原振侠看到苏耀东、苏耀西,还有一个穿着打扮都极时髦,体格魁伟的年轻人,一看面貌就可以知道,他是苏家的老二苏耀南。
苏耀南看来爽直坦诚,一看到原振侠,就一个箭步跨上来,和原振侠握手。
他一面用力摇着原振侠的手,一面道:“听大哥和三弟说起,阿爸说的有关盛先生的事,原医生,我可以肯定,他们临死之前,是在进行一种巫术的仪式!”
原振侠道:“我想也是,但是你何以如此肯定?”
苏耀南一面向内走去,一面道:“我见过!我见过进行巫术仪式的人,把乌鸦和猫头鹰的眼珠挖出来,烧成灰,据说,那样可以使得咒语生效。”
苏耀西在一旁解释道:“二哥最喜欢这种古灵精怪的东西,从小就这样,他甚至相信炼丹术!”
苏耀南一瞪眼,道:“你以为我是为什么,念大学时选择了化学系的?”
原振侠笑了起来。这三兄弟年纪和他相彷,性格虽然各有不同,但是爽朗则一,是很可以谈得来的朋友。
苏耀南一直在说话,他的话,证明他是一个充满了想象力的人:“还有男人和女人的骷髅,这也是巫术中重要的东西。据说把一个骷髅弄成粉,再加上适当配合的咒语,就可以使得这个骷髅生前的精力,全都为施巫术的人所用!”
各人进了客厅,坐了下来,苏耀西为各人斟酒。苏耀南一面喝酒,一面仍在滔滔不绝:“所以我可以肯定,盛先生一定精通巫术,他要在临死之前,用巫术做了一件大事!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照阿爸所说的那种阵仗看来,如果巫术有灵,他简直可以把阿尔卑斯山分成两半了!”
原振侠摇着头道:“不对吧!他们两个人,自己也赔上了性命!”
苏耀南的样子显得很神秘,向前俯着身,道:“由此可知他们在施术的时候,意志是何等坚决!”
原振侠笑了起来,直率地道:“我看你对巫术是外行,我们这里有一个巫术的大行家在,不知道他醒了没有?”
原振侠一面说,一面指着卧室。苏耀东道:“动过几下,又睡了。”
原振侠道:“我们去看看他!”
一行人向卧室走去,看到古托仍然摊手摊脚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来到床边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
原振侠翻开了他的眼皮看了看,道:“事情是没有事情的。我想,明天一早,你们要找一个医生来,替他进行静脉盐水注射,五百cc够了,这样会使他比较容易清醒一些。”
苏耀西道:“今天晚上,我们准备在这里陪他,原医生你是不是也参加?”
原振侠道:“好,那就由我来替他进行盐水注射好了,我要去准备应用的东西。”
苏耀南道:“好极了,很高兴认识你。我看,你也不必称我们为苏先生,我们也不称你为原医生了,大家叫名字,好不好呢?”
原振侠笑着:“当然好,叫你们苏先生,你们三个人一起抢着答,很别扭!”
大家都笑了起来,原振侠先告辞离去,大半小时之后他再来,花了十来分钟,把盐水瓶挂着,让生理盐水缓缓注入古托静脉之中。
他们四个人就在卧室中闲谈,先是天南地北,到后来,话题集中在探讨盛远天神秘的来历身上。苏耀南道:“我看,盛先生和巫术,一定有过极深的关系,小宝图书馆创立之后,他特别吩咐,要搜集这方面的书。”
苏耀西摇头道:“这样说,首先要肯定的,是否真有巫术的存在!”
苏耀南忙道:“当然有,怎么会没有巫术?否则,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书籍去记载它们?”
苏耀西笑了起来:“二哥,你别和我抬杠。我的意思是,巫术是不是真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可以通过古怪的仪式和莫名其妙的咒语,使得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
苏耀南被他的弟弟问得讲不出话来。持着酒杯的原振侠,那时真想把发生在古托身上的事,讲了出来。但是在未曾得到古托的同意之前,他不能随便暴露人家的秘密,所以他忍住了没说什么。
苏耀南大声道:“我举不出实际的例子来,但是这不等于事实不存在!”
苏氏兄弟可能是从小就争惯了的,苏耀西立时道:“二哥,这是诡辩。照你这样说法,你可以说有三头人的存在,有六只脚的马存在,只不过举不出实在的例子来而已!”
苏耀南更被驳得说不出来,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发自床上:“如果有事实存在,就可以由此证明,巫术确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么?”
原振侠一听,首先站了起来:“古托,你醒了!”
古托仍然躺着不动,只是睁开眼来:“醒了相当时间,在听你们讲那位盛先生的事,请原谅我的插言!”
原振侠来到了床边,指着并排站在床边的苏氏三兄弟,向古托作了一个介绍。古托问:“我是不是和那位盛先生,有什么关系?”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不能肯定,但是古托,你从进入孤儿院起,一直到你可以在瑞士银行户头中,随意支取金钱,这一切,都是他们三位忠实执行盛远天遗嘱的结果。那次你想试一下,究竟可以在户头里拿多少钱,把他们害得很惨!”
原振侠把那次远天机构为了筹措现金的狼狈情形,节略地说了一下。古托默默地听着,有点凄然地笑了一下。
原振侠又道:“我相信,委托了伦敦的一位律师,要在你三十岁生日那天找到你,问你一个古怪的问题,把一件礼物给你的那个人,也是盛远天!”
原振侠所说的这件事,苏氏兄弟都不知道。苏耀东性急,立时问:“怎么一回事?”
古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们之间互相要说的事太多了,先让我听听所有有关盛远天的一切!”
原振侠等四人,把椅子移近床前,尽他们所知,把盛远天的一切说给古托听。
古托一直只是默默地听着,有时,看起来甚至像是睡着了一样。那是大醉之后的虚弱,事实上,他一直在极用心地听。
只有在叙述到两处经过之际,古托才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下惊呼声。
一次,是讲到小宝死的时候的情形,说到苏安知道了盛远天所说的那句话,是“勒死你”之际。第二次,是说到盛远天夫妇,在石屋中,要苏安去弄那些古怪东西时,古托不但惊呼了一声,而且道:“他们他们要烧死自己!”
苏耀南忙问:“你怎么知道?是为了什么?”
古托却没有回答,只是挥着手,示意继续讲下去。
等到讲完,古托的样子很难看,口唇在不断颤动着,可是又没有声音发出来。过了好一会,他才道:“原医生,我的事情,请你代说一下,好不好?”
原振侠迟疑了一下,古托已经道:“什么都说,包括我腿上的那个洞!”
他一面说,一面挣扎着,吃力地要去捋起裤脚来,给他们看他腿上的那个洞。苏氏兄弟互望着,神情惊疑,他们都不知道“腿上的一个洞”是什么意思。
原振侠制止了古托的动作,道:“好,我来讲,等讲到的时候,再请你”他作了一个手势。
古托闭上了眼睛,神色惨白。
而原振侠就开始讲有关古托的事。
苏氏兄弟听得目瞪口呆,苏耀南不断喃喃地道:“巫术!巫术!”
苏耀东摇头:“可是,古托先生并没有得罪任何人啊,谁在他的身上施了巫术?”
原振侠一面在叙述古托的事,一面也在听他们低声议论。这时,他听得苏耀东这样讲,心中陡地一动,只觉得遍体生凉,一时之间,竟然停止了叙述,要定了定神,才能继续说下去。
原振侠在那一-间所想到的是:古托的一生,绝没有招惹任何人向他施巫术的可能,可是他腿上的那个洞,却是这样怪异!如果肯定了那是有人施巫术的结果,那么,是不是施术者心中的怀恨,到了极点,而古托又和被施术者怀恨的人,有深切的关系,所以才连带遭了殃呢?
如果这样设想成立的话,那么,第一个中巫术的人是谁?是盛远天?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不可解了。
等到原振侠把有关古托的事讲完,苏耀东已首先叫了起来:“请阿爸来!古托先生毫无疑问,是盛先生的儿子,一定是!”原振侠道:“我也这样想过,可是怎样解释孤儿院中长大一事?”
苏耀东答不上来,苏耀西道:“我们不必猜测了,我看,图书馆中只准古托先生阅读的那些书籍之中,一定有着答案!”
这时,五百cc的生理盐水已经注射完毕。古托虽然依旧脸色苍白,但是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时间也已经接近天亮了!
古托缓缓地道:“我想也是,三十岁生日,那律师来找我,如果在我身上没有什么怪事发生过,我根本不必知道世上有一个图书馆叫小宝图书馆。但在我身上有怪事发生过的话,我就得到那张卡,有权来阅读那批书。可知那批书,对我有极大的关系。”
苏耀东望着古托:“你觉得可以走动么?”
古托惨然一笑:“不能走动,我也立即要爬去!”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手背撑在床上,臂骨发出格格的声响来,可知他身子虚弱之极。苏氏兄弟过去扶他起来,吩咐仆人送来补品。古托只是随便喝了两口,穿上了衬衫,提着外套,虽然每跨出一步,身子就不免摇晃一下,可是却不要人再扶他。
等到他们全上了车,苏耀南才问:“古托先生,何以你听到盛先生死前的准备,就知道他们一定会烧死自己?”
古托沉默了一会,才道:“他们要用自己的生命,使得一种恶毒的诅咒失效,就必须烧死自己,才能产生那种对抗力量。”
古托的话说得虽然简单,但是已经够明白了。可是听得古托这样说的人,却都有一种陷身虚幻莫名的境界之感。
他们全是受过高等现代化教育的人,对他们来说,巫术,咒语,那只不过是传说中的现象,是一种实际上不存在的东西。
可是,如今,活生生的事实却摆在他们面前;和他们的知识完全相违背的现象,就在眼前。那种心境上的迷惘和彷徨,就像是一个一辈子靠竹杖点路的瞎子,忽然之间失去了竹杖一样!
他们也更同情古托,因为他们还只是旁观者,已经这样失落和不知所措,古托却是身受者,心境上的悲痛、彷徨,一定在他们万倍之上!
古托在说了之后,四个人都不出声,古托又道:“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
苏耀南道:“我不明白,这是很矛盾的事。再恶毒的咒语,也不过使人死而已,要使这种咒语失效,反倒要牺牲自己的生命,而且是自焚致死!这又是为了什么?好象没有法子讲得通!”
苏耀西苦笑了一下:“讲不通的事情太多了!”
古托的喉间发出了一下声响,像是要讲话。但是当各人向他望去之际,他却又不出声,只是口唇还在不住地发颤。
原振侠道:“我看一定有原因的,或许是原来的诅咒实在太恶毒,如果不用这种方法令之失效的话,怕会会使灵魂都受到损害?”
古托陡然叫了起来:“事情已经够复杂的了,别再扯到灵魂的身上好不好?”
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对,其实,我看小宝图书馆中的藏书,一定可以解释这许多复杂的事。对不起,我想下车,先回去了。”
古托立时望向原振侠:“原,你生气了?”
原振侠叹了一声,伸手在古托的肩头上拍了一下:“当然不会,古托,我们是朋友,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古托望了原振侠片刻,才道:“这是你答应过的!”
原振侠慨然道:“答允就是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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