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里躲,冷声道:“还不赶紧走?不信会死是不是?”然后当着主人的面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随手拿了一件补丁罗补丁的难看花外套,掉头出门。
村里已经乱作一团,大人吆喝孩子哭,家家户户卷了包袱往外跑,光天化日八路站村里放枪,好得了么,村里早晚是战场,就算不让跑也得跑啊。
出了大门,看着慌张的村民不时跑过身边,胡义走向坐在磨盘上休息看热闹的小红缨。
“丫头。”
“嗯。”
将手中难看的补丁花外套塞在她怀里说:“把你老人家这些家当都摘了,换上这个。”
小红缨不解地看了看怀里的衣服,眨巴着大眼问:“为啥?”
胡义弯下腰来,直接开始解。”
“这衣服也太难看了?再说也太大了啊?”
利落地把小红缨的两个绑腿都解掉了,替她把裤脚扯了扯平,然后站起来,见她还在拎着花衣服左看右看,不由黑下脸:“现在就换,这是命令。”
……
猛然听到附近传来一声小红缨的大嚷:“我不干!”于是苏青拐过了墙角,看到了站在磨盘边上面无表情的胡义,而小丫头此刻穿着一件极不合体的大花衣裳,旧得补丁罗补丁,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像是个村里的傻孩子,高挽着两个袖口,翘着辫子满脸怒容面对着胡义。苏青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做,轻轻撤了两步,回到了拐角后,静静看着正在奔逃出村的人流。
“你必须走。”
“我不走。”
“这是命令。”胡义脸色更黑了。
“不执行。”小丫头的眼神更坚定了。
“突围的时候你就是个累赘,懂么?”
“早你怎么不把我当累赘?你少骗我!天都亮了,你往哪突围?”
胡义沉默了一会,又道:“丫头,如果说……我能活着,你愿意走么?”
话。
“你知道,我是个逃兵,最擅长的就是逃跑,如果我不想死,就有活着的办法。可是如果你不走,我就彻底没有办法了,那样我们都会死。我知道你不怕死,你也知道我不怕死,但是如果你活着,我就舍不得死。”
“你骗我。”
“我没骗你。”
“那你说计划。”
“这里距离北面的河并不算远,如果能熬到天黑,我会向北突围到河边,你知道我会游泳,对么?如果熬不到天黑,那我会躲进井里,照样有机会再逃出去。当然,这么做的话……我就是个逃兵,会被人看不起。可是你知道我不怕做逃兵,不怕被人看不起,是不是?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你会不会看不起我?你敢不敢做逃兵?”
小丫头的怒气消失了,一对小辫子耷拉下来了,一双大眼睛里密布纠结,她挣扎在胡义的问题中,她那颗单纯的心根本不懂得如何承受这个问题,她迷惘了。
村里已经开始空荡荡了,最后几个村民也即将跑出村子,答案,最后的机会即将消失在眼前,没有时间再等了。
胡义抽出了身后的驳壳枪,打开枪机,平静地将枪口抵在自己的脑边,小丫头忍不住愣愣地瞪大了眼,她感到了一种悲凉的凛冽感正在出现,面前的细狭眼底正在流淌着决然。
“以军人的鲜血起誓,数到十之前,丫头如果没有跑过下一个巷口,我必交付生命。一。”
“你少吓唬我!这是我的招数!”
“二。”
“你死我也死!大不了一起死!”
“三。”
凛冽感在蔓延,胡义似乎正在渐渐进入麻木状态,让小丫头体会到了无名村操场上的相同感受,他仿佛正在慢慢蒸发。
“四。”
“姑奶奶不怕!”小丫头开始嘶喊,抬起小细腿狠狠踢胡义的的腿,试图撕扯他持枪的胳膊,但是所触任何位置都坚硬如铁,疼得她自己眼里开始溢着泪。
“五。”
小丫头终于惊慌地看向下一个巷口的距离,那里不远,可是也不近。
“六。”
“我恨你!”小辫子不顾一切地开始朝着巷口猛跑起来,跑得不顾一切,像风,连一对小辫子都开始飘舞起来。
“七。”
风里开始飘出了泪,晶莹的一滴,缓缓地飞落,在霞光里闪耀出落地前的最后一丝纯洁和美丽。
“八。”
那个穿着丑陋的花衣裳的,拼命奔跑的,小小的背影,哭出了声音,那声音里再没有了往常的倔强坚强,哭得很脆弱,很天真。
“九。”
齐颈的短发缓缓出现在墙角边,看着持枪的男人,也看着正在风一般飘远的小辫子,静静的看。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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