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背带,爬在雪里,两手已经冻得发紫,顺着一条土坎后爬着,空气里的呼啸声听不出是近是远,土坎上各处偶尔冒起了土烟,噼噼啪啪被冲击着。他一直爬到了半跪在土坎后举望远镜向南观察的军官附近:“梁参谋,咱要在这靠到什么时候?这算个什么仗啊?”
“不算什么仗,只是让你们听听响。把枪打热了,还能暖暖手呢不是。”
虽然成了所谓团长,但是这些兵仍然习惯性的叫他梁参谋,他一直举着望远镜朝南看,而不是向西看战场,因为他在等鬼子出现在视野,那便是撤退的时候。
“梁参谋,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望远镜放下了,梁参谋盯着那个兵:“如果你想从战场上爬出去,你尽可以爬,我可以不回头,当看不到你。可是如果你想说话,我告诉你,我不想听,也不希望任何人听。”
那兵垂下头,一拳捶在冷雪中:“真特么憋屈!”
“憋屈?我并不憋屈。我执行的不是旅长的命令,而军队的命令,也是我自己的命令。”
……
村子以北,二里外,一个八路迎风大步走,偶尔偏头,朝西方的枪声位置望,但是什么都望不到。
他身后十几米远,跟着一个邋遢兵,那是大狗,也是边走边偶尔朝西望。
他俩一直都没说话,只是顺路而已,胡义往北是为了回家,大狗往北是因为目前……往北最安全,好歹前头还有王团长开路呢,还有旅部呢,向东没底。这个胆大的兵痞当了逃兵也敢大摇大摆,根本不怕抓,都这种时候了,除了鬼子,谁有心思犯贱抓他?
也许是觉得旅途寂寞,大狗终于忍不住朝前嚷嚷:“哎,走那么快干屁,你也不怕老子不高兴了黑你一枪!”
可惜前面那位八路连头都懒得回,愣是把身后的混蛋当空气了,这种藐视让大狗想起了他失去的大半饭盒热粥,忍不住肺子里又是一阵疼:“哎呀这把你牛x的!今天要是不打你一枪我特么就不姓唐!”
止步,摘枪,拉栓,上膛,瞄准。
“你有完没完!”一张冷脸终于回了头,虽然卷曲帽檐下的眉眼看不太清晰,不过这回他显然不高兴了。
“少特么废话!把枪给我撂下怀表交出来!”大狗拉着射击架势,一直瞄着十几米远的八路,满脸嚣张。
“开枪,我就把怀表送给你!”胡义没兴趣再陪这胡搅蛮缠的玩游戏了,虽然大狗的表情嚣张得很到位,可他的扳机并没有压至击发前的临界状态。这愣头青枪抓得很溜,是老手,如果有杀心,他是不会如此的。因此,胡义没兴趣准备闪躲和拔枪动作,说完了话掉头继续走。
“土八路你不要逼我!一!二!三!”
数到三了,枪没响,大狗还愁该如何下台阶,胡义反倒停了。
“怕了吧!嗯?”嘘出了一口气,大狗端着枪朝前走,来到胡义身边,又一次缓缓放下了枪,然后第二次陪着胡义一起傻站在寒风里,一起呆呆朝东边看,下意识讷讷道:“我特么算看出来了,你就是个扫把星,只要停下准没好事!”
东面,远远的地平线,正在出现一排排的黑点。
胡义也讷讷嘀咕:“怎么感觉这么怪呢?”
“嗯?怪个屁啊怪?不是鬼子就是治安军!”
鬼子是从西南来的,西面梁参谋组织的战斗还在响枪,这么长时间了,东边又冒出敌人了,还不紧不慢的,有这么指挥的么?进攻速度没有,貌似个黏黏糊糊的半包围圈,这能堵住谁?大冷个天,这是图什么?鬼子那脑袋让驴踢了?
深锁了一会眉头,转脸看了看身边还在傻呆呆向东张望的大狗:“还楞什么呢?开枪啊!”
大狗对视胡义,那脏兮兮的表情变得很复杂:“我说有你这样的吗?当个八路就这么牛x吗?老子有心饶你一命你特么还要逼我?”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让胡义变得满头黑线,无奈之下,当着大狗傻呆呆的面,拽出了他的驳壳枪,上膛,关保险,抬枪。
呯呯呯——
三声枪响清脆嘹亮,回荡在寒冷荒原。
大狗总算被震荡得清醒了,这是给殿后的梁参谋他们提醒呢!看到胡义收了枪已经开始朝北甩大步了,慌不迭也开始随他飞奔。
跑啊!没人能追上逃兵那颗奔跑的心……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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