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
“快去把衣服换了,小心受凉了”
他纵身一跃,跃到她的身边,隔着衣袖拉着她的手腕,几个起跃就到了岸边。
抬眸看向他,被宠的感觉真好!
大厅中,他换上了一身紫色的长袍,显得浪漫而优雅,他独坐一隅,回味着刚才心灵震颤的余韵。
她款款而来,乌黑油亮的湿发随意地披着,步步生莲向他走去。
他抬起头,看到她美若天仙的容颜时,竟然没有一丝惊艳的表情,仿佛是看了千百回般地熟悉。
让莫离殇不禁有些奇怪,她刚才把易容洗去了,只是想让任逍遥看到真正的她,可是他的毫不意外却让她意外了,难道她不美么?
突然间她自嘲一笑,何时她竟然变得这么浅薄,竟然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不过想归想,她还是忍不住了,嗔怒地瞪了任逍遥一眼,撒娇:“哥哥,为何你看到我一点没有惊讶的表情?难道我不美么?”
听到她的话,他哑然失笑,站起了身体,戏谑道:“美!美呆了,让哥哥我看了神魂颠倒。”
刚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太过恶心,禁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
他明显的敷衍加上言语间不掩的笑谑,让莫离殇的小宇宙一下爆发了,小脸顿时涨得通红,抬起小脚狠狠地踩向了他。
“啊……”
他痛苦的叫了声,然后不断地单腿跳动,还愁眉苦脸道:“痛死我了,我的脚要断了。”
看着他故作滑稽的样子,莫离殇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那笑声若银铃般的划破了雨幕,回响不断。
笑着笑着,她的泪慢慢地滑落,若清晨的花瓣透着清新的孤伶。
“怎么又哭了?好像每次跟我在一起你都哭,让我看着心疼。”
见她掉眼泪,任逍遥心中一痛。
“你对我真好,除了娘,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她靠近他,贪婪的吮吸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气味。
她承认她自私,只是这么一味地从他身上获取而不愿意付出,可是她真的付出不了了,但她亦舍不得他的温暖,她贪恋上了他的温暖,仿佛中了毒般的无法摆脱。
“傻丫头,以后会有很多人对你好的,除了我,还会有你的夫君……”
他说到夫君二字时有着瞬间的苦涩与不舍,可是想到她的幸福与快乐,又立刻释然。
其实他已然幸运了,在最后的日子里遇上了她,让他的情感变得充沛而丰富。
他拉她坐在软榻上,从旁取过一块洁白的丝巾,慢慢地帮她擦拭着头发,一根根的仿佛是在擦拭着千年的珍宝,小心翼翼又爱怜万分。
“为什么你看到我容貌不惊讶呢?”
莫离殇到现在还不能释怀,他竟然无视于她的容颜。
“容貌只是皮囊,我看的是你的心,是你的性格,是你的人……”
他淡淡地说了句后,又道:“我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你的存在,无论你是美是丑,是老还是年轻……我都……喜欢……”
说到喜欢二字他微微愣了愣,其实他想说“爱”这个字。
“要是我是男人呢?”莫离殇突然调皮的插了句。
“调皮。”他用指弹下了她的脑门,笑了起来。
“讨厌,你把我打笨了……”
莫离殇撒娇不依道。不知道怎么了,只要在任逍遥面前,她就是这么的轻松,没有任何的负担,真正像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那么的天真了。
“笨了我养你,反正我有用不完的钱。”任逍遥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好啊,那敢情好,不过我怕将来的嫂嫂不乐意。”
任逍遥苦笑了笑,心中却道:殇儿,你真是何其残忍,明知道这世上已然没有女人能入我的眼了却还这么说。
你为什么总要时时刻刻提醒我们之间的关系呢?难道你不知道我既然决定把你当妹妹,那就只是妹妹了?
何况我……
感觉到了任逍遥的低落,莫离殇不禁恨着自己的无情,她怎么可以一面享受他的宠溺却一面不断地伤害他呢?
她身上现在穿的衣服就是霓裳阁出品的,自从她说霓裳阁只接待三品大员以上的官员,一直未曾对富户开放过。
可是他却从霓裳阁帮她买来了衣服,他能为了一件衣服而去欠了一个三品大员的人情,此情之深让她无以为报,为什么她这么一个自私的人却得到了他这般的宠爱?老天真是不公!
想到这里,她将身体靠入他的怀里,幽幽道:“哥哥,我一辈子不嫁人,陪你可好?”
听到她的话,他身体一僵,一股狂喜顿时窜入他的血液之中,他全身的细胞都变得亢奋起来,叫嚣着,让他有些不能自已,他冲口而出一个好字。
可是字到唇间却突然紧抿住了唇,这个字他不敢应下,他怕应下之后,给她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痛苦了,他一定要坚持,坚持到她找一个如意郎君,那时他就放心了……
于是他狠狠心道:“哥哥才不要呢,你这么调皮,天天在眼前看着闹心。”
他的拒绝让她一呆,心有凄凄。
原来是她错会了意,他只是把她当妹妹,而并未有别的想法,这本来是称了她的意的,可是为什么她心中却一点点的苦涩?
看到她有些懊恼,他一面梳着她的发,一面故作轻松道:“不过我可以答应在你找到如意郎君之前好好陪你,照顾你,我这点忍耐力还是有的。”
“哼,那我就偏不找,死赖上你!”她亦假装天真的笑,回头做了个鬼脸。
两人心思各异,不再出声,任逍遥则慢慢地替她绾发。
良久,莫离殇想到来此的目的,正色道:“哥哥,盐务之事你当急流勇退,千万不要再插手了。”
“这事妹妹不用操心,我自有分寸。”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从妆盒中取出几枝玉钗放在她发间比划着。
“你的钱已然这辈子用不完,何必再趟这趟浑水呢?”
听出了他口中的敷衍,莫离殇不禁急得回头,一下却扯下了一缕长发。
“疼不疼?”任逍遥一见之下心疼不已,握着手中的断发急问道。
“头发断了还会长,头断了就接不回去了。”
莫离殇此刻哪还管得了断发,只是急着劝说任逍遥。
“可是我却情愿断头亦不愿你断发。”
他轻叹了口气,将她的发捋好小心翼翼地放入了丝巾之中,包裹好后郑重地放入了怀中。
“哥哥,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辰王想要扳倒清王,就只能从盐务府着手!
这盐务府可是清王资金的来源,又涉及钢铁的买卖,冲着这两项,辰王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彻查到底。
何况只要查到了那些盐务官贪枉的事实,到时等于断了清王的羽翼,等那时辰王再按排自己的人进去后,他的势力就会如日中天,所以此次之事他是势在必得。
眼下他们虽然都不动你,只是因为互相牵制。
但你可想到过等这事一旦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到那时,估计清王与辰王都欲杀你,清王是杀你灭口,辰王却会利用杀你而嫁祸于清王!
所以快点收手吧,把该转移的都转移,把该卖的产业偷偷卖了,去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逍遥一生可好?”
“你不用担心我,他们不敢动我的,再说了你哥哥我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么?”
这时他已然将她的发挽好,仔细地看了看后吟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莫离殇陡然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这诗中的意思竟然是要舍去一切只是为了守护她!
她嗫嚅着欲再劝,却看到他眼中的清明与坚定。
“那你答应我,无论如何跟谁都保持距离,不亲不近,不疏不离,可好?”
看她晶莹小脸凝水痕,双眸含烟笼轻愁,他禁不住微微一叹,妥协道:“好吧,我听你的。”
莫离殇如释重负般的轻吁了一口气,歉疚道:“对不起。”
要不是她为了争权夺利,便不会把任逍遥出卖给了辰王,可是消息已然出去后,她才认识了任逍遥,才知道她竟然将唯一爱护的人送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所以她要尽全力挽回,哪怕是……
“你又说傻话了”
他摇了摇头,突然展颜一笑道:“你既然来了,尝尝我的竹叶青酒吧。”
“竹叶青酒?那是什么?”
见他不欲详谈此事,莫离殇亦不再强求,听他说起竹叶青酒倒是十分的好奇。
“这是我偶尔得一秘方,以汾酒为基酒,加入当归、砂仁、栀子、公丁香、竹叶等十余味中药材配制而成,酒色金黄微翠,听说能强身健体。”
“噢?这么好的酒,我倒要尝上一尝,不过我怕从此胃口养刁了,这一辈子只喝得了你酿的酒了。”
“哈哈,小馋猫。放心吧,只要你喜欢,我会管你一辈子的酒,让你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任逍遥大笑。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伸出了洁白的手与他当空而击。
他微微一笑,她是在变相请求他,请求他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随着清脆的掌击声,她的手慢慢的划过了他的掌,带走了他的温暖,他凝神看着她,暗道:对不起,我只能答应你会管你一辈子的酒……
这时数个美貌丫环鱼贯而入,端菜的端菜,布餐具的布餐具,倒酒的倒酒,只一会就摆得丰盛无比。
莫离殇对那些食物并不在意,却对竹叶青现出了欢喜的神色。
那透明的琉璃盏中,流动着淡绿的波光,仿佛液体翡翠,荡人心怀,杯中清香阵阵,诱人深啜。
素白的手轻执起酒盏,将酒杯边沿放在鼻下轻嗅了嗅,赞道:“兰羞荐俎,竹酒澄芳。”
“如此多喝点。”任逍遥亦含笑举杯一饮而尽,顿时两抹胭红浮在他白皙的脸上。
莫离殇看了先是呆了呆,而后轻笑道:“酒中浮竹叶,杯上写芙蓉。”
却是将他映在杯上的脸形容成了芙蓉花开。
“好啊,你敢取笑我,看我怎么捉弄你。”
任逍遥听了脸上浮现了尴尬,大手又朝着莫离殇的额头弹了个蹦。
“哈哈,罚酒,罚酒。”
莫离殇大笑,亦拿起酒杯一口气喝光了。
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人一面谈笑调侃着,一面饮着,不知不觉竟然喝了数坛。
醉了的莫离殇突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吟道:
“红稣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人已成魂。莫、莫、莫!”
“你醉了。”
他心疼的看着她,心中却掀起了滔天的怒火与杀人的冲动,是谁?是谁伤她如此之深?让她死去活来?!
“不,我没醉,让我喝,喝了我就不会再想到那抽皮剥骨的痛!”
她哭着,推开了任逍遥,举起一坛酒往口中倒去,今天就让她放纵一回,将那些痛苦从此埋葬,从此她心里只有仇恨没有痛。
“好,我陪你。”
任逍遥见状夺过了她手中的酒坛,往自己的口中倒去……
一时间满室酒香,阵阵飘香。
“你抢我的酒,讨厌。”
她打了个酒嗝,全无形象地冲到了任逍遥的身边,却发现抢来后已然空无一滴。
遂大怒,一把扔在地上,歪歪斜斜地向另一坛伸出小手。
“哗哗哗。”她不停地倒,可是每次倒了几口又被任逍遥抢去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喝着,不知不觉喝了十几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