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感觉的挖出心脏。
那心脏和心脏的主人还都宛然不知,直到从在长老手中突突跳着的鲜活心脏泵出的鲜血,醍醐般的淋在那目瞪口呆的人的脸上。
他还记得,至少有十二个人被这只手活活抽出整条脊骨。那些气宇轩昂、昂首挺胸,铁塔般的汉子,突然的散了、塌了,变成一个蠕蠕的虫子一样的趴在地上。
然后还要骇惧之极的感受自己身体里的所有骨骼,被长老一根一根的缓然抽出的恐惧。
他还知道有二十多个人的后果更惨。他们在毫无感觉的情况下,被这只手伸进了颅腔,触弦般的把那些网状的脑神经一根一根的扯断。之后再像拌匀咖啡一般的搅浑了他们的**,痛得发疯全身瘫痪,却还不能立时死去。
这些所有的都是在长老显得非常开心的时候发生的。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亲自动手,但显然他非常喜欢做这些事。就好像这种事,能够代替那个许久以前便已经不举的东西所带给他的快感一样。
长老的心情此刻也显得非常的舒畅,甚至还有一些惋惜的伤感。
就像他每次亲自享受杀人快感的时候一样。
他的手从海德的肩上慢慢的向上滑去,非常享受这种手感似的,他突然如耳语般的发声道:“你,不想要新的力量么?”
海德此刻不仅仅是如芒在背。而是如毒蛇、如毒蝎如一些能迅速要了他性命的毒物盘踞在他的要害上。
他知道,长老除了自己,怀疑任何人。
只要他觉得任何人对他有一丝不利,他立刻便会杀了他。
即时需要长期利用的棋子,不便于立时杀死的,也必先在他身边埋下无数隐着。
长老的性格的确谨慎的可怕。
这也是鼎撑着部族千百年的三位长老之中,唯一一个还在存在这世上的原因之一。
长老此时温言向他问话,他不敢不回答。
但若要回答,更是左右两难,上下不得。
如果立刻回答“不要”,长老有可能猜测他故布疑阵,心中有鬼,不敢承接而立下杀手。
如果立刻回答“要”,以长老多疑的性格,定会对自己的目的大加猜疑。即使不立刻被杀,后果肯定更加可怖。
海德深知这一点。
所以他深深的低头,就好像丝毫没有经过考虑般便诚惶诚恐的脱口而出的道:“当然……但是……但是……属下恐怕自己受之有愧,”
他表现的非常正常。如果他的体腔内还有心脏的话,那急速跳动的心脏猛烈撞击胸腔的声音会将他的恐慌紧张显露无遗。
幸好他没有。
海德回答得非常微妙———既表现得自己非常想要,却又把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长老。
长老好像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回答,先是一愣,然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且激且尖且促,猛然听去如同锈刀一下下苛苛刮骨一般,不禁让人从耳根到脚跟都悚然发怵。如果细细听来,更如同一千个山枭在大山深处哀叫,又像一些没埋葬的幽魂在哭自己的遗骸。
从他的笑声中丝毫听不出他对这回答究竟是满意?
生气?
愤怒?
还是嘲讽?
但是他的手一直在海德的颈后摩挲,没有离开一毫。
海德更加胆寒。
突然,长老的长笑嘎然而止。就像突兀的出现一样,斩钉截铁的停住了。
但他那非常古怪的笑容却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深刻了。
他盯着海德的脸,好像非常有兴致得道:“那么,此刻便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你愿不愿意为我完成呢?”
长老每次交给属下任务的时候,都会一再强调“非常重要”几个字。
因为一是可以充分显示自己对属下的重视,二是便于在任何之处稍有不满的情况下,有立即下杀手的理由。
连大脑都在颅腔中颤抖的海德,闻言不由心中大惑———自己的躯体已经如此残败不堪,还能执行什么任务?
莫非……?!
海德心中蓦的一惊,悚惧之极,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敬请长老请吩咐!”
长老眯起眼睛望着他,那眼神像看将要掷进洪炉的铁器,又像是在看不慎被扔到半空的花瓶般。
这眼神很奇怪,像是满心欢喜的看着好不关己的事情一样。
就在铁器将镕、瓶地寸距的瞬间,长老突然道:“我要你,杀了我。”
一瞬间,海德怀疑自己的耳朵长在了脚底或者腋窝。
如果长老说“你去杀元帅”这样的话,即使做不到,他也不会有任何吃惊。但长老却让他杀了自己,这不禁让他诧异非常。
他向长老望去,长老面无表情,却直直的望住他,绝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海德当机立断,马上、立时叫道:“不,不行……”
长老目光逼了逼,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却尖锐着道:“为什么?”
海德嗵的一声单膝跪了下来,一脸毅然决然的道:“属下,属下无法做出对长老不利的事!”
长老一笑道:“你别担心,这是为了我们的大计,我早已经有所安排了。”
海德呆了一呆,好像很是痛痛思索了一番,然后缓缓然斩钉截铁般的道:“不,属下做不到。”
长老两道垂死蠕虫般的眉毛一凛,森然道:“你敢对抗我的命令?”
海德低首,不动,不语。
长老睨视着他,从齿缝里剔出一声冷笑道:“你可知道,抗拒我的命令有何下场?”
海德震了一震,缓然道:“死。”
长老森森、冷冷的道:“你愿意执行任务,还是愿意死,你自己选吧。”
巴尔费雷克似痛苦的闭上眼,声音发颤,却斩钉截铁的道:“属下……愿意死。”
长老双眉一皱,缓缓地,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好,那你就死吧。”
说罢,便把手从海德肩上抽下,并转过身去。
海德脸色立即变得惨白,剧然颤着,嗦着,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道:“是。长老,您请多多保重。”
话音刚落,他左臂便铮的一声化作一柄利刃,架在自己的颈上。长老微猥委曲的身躯对着他,如同一只等待倾听花瓶落地清脆响声的耳朵。
海德一咬牙,利刃向自己颈上劈去。
头颅当啷落地之前,他的眼前已然一片漆黑。
他在这世上看到最后的景象,是长老的影子在昏暗油灯下蜿蜿蜒蜒,像是一只巨大的怪兽一般的,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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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和死本就是同一件事。
死亡固然是从一个熟悉的世界,到另一个陌生而且未知的世界。
所以使人恐惧。
使人因恐惧而哭泣。
可是,诞生何尝不是从一个世界,降到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初生婴孩的第一声啼哭,焉知不是因为这种恐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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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死便是一个轮回。
海德又经历了一个轮回。
因为他已经非常短促的“死”过了。
他再次活过来的时候,长老那古怪的笑脸正如花一般的面对着他。
只不过这朵花,却是在污水中沤了一百天的尸体上所开的花而已。
长老的脸离他的脸非常之近。
所以他一睁眼便立时察觉到长老身上那种将行就木,却依然苟活残喘的身体悠悠散发出朽腐的浓郁气息扑面而来。
海德欲呕欲窒,他甚至立时便怀疑自己是在这种气味的熏陶下才转醒的。
神志稍稍清醒的时候,他立即便察觉到不对劲。
因为他的残肢被接驳的完好如初,而且已经干竭的气力充盈无比,并且体内盘旋着一种陌生而且强大异常的力量。
那是一种崭新且异乎强大的力量
海德稍有惊喜,但是心中更是汗透重衫,暗叫好险。
————当长老说出“杀了我。”这句话以后,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只能奋力而且毫不犹豫的抵抗长老的命令。
然后挥刀砍掉自己的脑袋。
当然还要看似非常不愿而且还要斩钉截铁的才行。
这样,才会如趁长老的心意。
但是,长老真的对他放心、满意么?
不知道。
海德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考虑这个问题了。
而且看起来这赌注,他暂时押对了。
幸亏他及时、迅速的把自己的头颅砍掉。如若慢了片刻,或者稍有犹豫,恐怕下场便会完全相反了。
长老的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张脸上,竟然显出非常慈祥的表情望着他,如父如师望着自己的子犊一般的眼神。
看到海德醒来,长老似放心的舒了一口气般道:“你真是太累了,看来,这次任务真是太辛苦你了。”
说着,便用那枯枝般的手指拭去海德脸颊上的污痕,对适才发生的一切竟然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