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可是千金难买!”
李纨不来,也不让儿子贾兰过来,贾宝玉摸了摸下巴,这么一个好寡妇,孤枕难眠多难受啊,多孤独啊……另外一层,李纨的育子方式有欠妥当,贾兰是非常内向的,亲奶奶王夫人也几乎不过问,《红楼梦》有一个细节,一次宴会,贾政突然问,怎么不见贾兰?李纨随口答了,贾政派人去请,自己的亲孙子,要派人去请才来?
可见李纨的处世哲学,可见这母子俩的孤苦,贾府里的一切,不过虚情假意罢了,谁会慰问那一个面对无数孤独夜晚的寡妇?仅仅因为寡妇门前是非多?谁又会想到那死了爹的贾兰,看见周围陌生不喜的眼光,内心是何等感受?
就因为封建礼教,抹杀了这个寡妇的所有希望,某次贾政打贾宝玉,王夫人提起贾珠,李纨哭泣抹泪,这个寡妇需要安慰啊……而且,李纨是贾政一脉的嫡长子夫人,王熙凤可以管家,李纨为什么不能?
“呜……”屋里冒起了一个微小的啜泣声,林黛玉外表不过是十一岁的小女孩,但内心成熟到了某些三十岁的人也达不到的地步,不知是史湘云的话,还是后面李纨的话,总之林黛玉恼怒哭泣了,哭是林黛玉典型的特征,也是她发泄任何感情的方式之一。
林黛玉有西子捧心之美,哭泣起来,便让好多人忙坏了,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秋波荡漾,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向下卷起,素手拿起帕子抹泪,端的是我见犹怜。薛宝钗挽起她的手,瞪了贾宝玉一眼,柔声安慰,薛宝钗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记仇,上次和贾宝玉的矛盾似乎荡然无存了。
王熙凤眼睛似笑非笑地在贾宝玉和林黛玉身上徘徊,贾母对林黛玉的疼爱,到目前为止,是贾府第一,贾宝玉因为自己独立了,反而少了爱,迎春、探春、惜春,贾母对她们,也远远不如林黛玉。笑了几声,王熙凤也忙去安慰林黛玉,林黛玉之于王熙凤,也不算有真正意义上的威胁,因为林黛玉,完全不在乎金钱、地位、权势。
林黛玉一直活在一个高处不胜寒的境界之中。
被王熙凤看得浑身不自在,贾宝玉没好气道:“哭?妹妹你到底哭什么?你说琏嫂子像李莫愁,人家不恼你,为何湘云说你是陆无双,你就恼了?咱们姐姐妹妹开个玩笑,什么大不了的事?”
“就说呢!”史湘云粗枝大叶,深以为然道,她还在赌气,凭什么?你是千金大小姐?我就不是千金大小姐了?
林黛玉的自虐式发泄,于人于己都不好,需要当头棒喝,眼珠子咕噜一转,所谓对症下药,量体裁衣,贾宝玉灵光一闪,有了大大的奸计。
“我恼了,我哭了,与你有什么干系?”林黛玉抬起头,倔着性子道,从头上发髻分出来的几束发丝在微微颤抖,愈发显得微弱不堪。
“怎么会和我没关系?妹妹你开玩笑吧!”贾宝玉道:“这儿是我的家,你哭了,污染了空气,糟蹋了土地,哪儿没关系?我是你表哥,你是我表妹,哪儿没关系?你哭了,大家都不好了,你恼了,湘云气了,哪儿没关系?”
“哎,姑娘,别和二爷争了。”紫鹃站出来道:“二爷,我要为我家姑娘说句公道话,你有病吗?”
紫鹃和黛玉情同姐妹,林黛玉有句诗“娇羞默默向谁诉?”其实她能真正倾诉的,唯有紫鹃,只有紫鹃,也只有紫鹃是林黛玉真正知心的。《红楼梦》关于紫鹃的一个细节,林黛玉去梨香院,雪雁立马送来了火盆,黛玉问了,雪雁说紫鹃姐姐叫送来的,林黛玉挖苦说,她的话你就听。所以,紫鹃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是很适合的。
“对啊!我有病,你有药吗?”贾宝玉伸开双手道。
“有药也不给你!”林黛玉丢掉了帕子,负气对紫鹃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得好像别人愿意管你似的!”贾宝玉继续打击道:“哎!紫鹃姐姐,我也说句公道话,林妹妹,你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千金大小姐,自小姑母姑父百般怜爱,你不知足么?进了贾府,老太太百般怜爱,你不知足么?现在,下人敬你,姐妹、妯娌、姑嫂也敬你,还有紫鹃姐姐对你百般怜爱,你不知足么?你还有什么好哭的?有种你别哭!”
“倘若我不哭,你怎样呢?”聪明的林黛玉站起来反击了,双眼漠然地看着他。
“怎样?你爱怎样便怎样,你要是永远不哭,好哥哥永远给你做牛做马!”贾宝玉信誓旦旦,还不信你不上钩了,林妹妹聪明又怎样?还不是着了我的道?
“好哥哥!颦儿不会让你看见我的眼泪,颦儿要亲自看到你给我做牛做马!”林黛玉扬了扬精致的下巴,晃晃荡荡地走了,她敢爱,也敢恨,也会把笑话,当成真。
“好妹妹!哥哥等着那一天!”贾宝玉拍板道,好颦儿,你这副性子,哥哥给你点赞,其实贾宝玉从来不想让林黛玉泪尽而逝,如果自己付出点代价,她能不哭,为了那点兄妹情分,也不算亏的。
林黛玉的伤心,有没有王夫人从中作梗呢?这不是不可能……贾宝玉说的那番话看似是对的,表面看来,对啊,林黛玉有这么好的条件,多少人梦寐以求,你干嘛还哭呢?从根本上说,那是封建礼教有一种魔力,私有制度有一种变态,它害了人之后,让你觉得是那个人的错误,而不是制度的错误,林黛玉就是这样。
紫鹃追出去了,史湘云、三春看得没意思,自己也就没意思而散了,薛宝钗临走前对着贾宝玉说教了几句,又在袭人耳边教了几句。
这不过是场闹剧,惊动不了太太、老太太,也没人敢去回。
不过,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到了午休时刻,贾宝玉有些心累地靠着,王熙凤却没有走,反而吩咐了平儿、袭人、晴雯等退出去,平儿没话说,袭人晴雯虽然纳闷,但王熙凤毕竟还在理家,她们便从了,退到外边游廊上,平儿丰儿看着门,袭人、晴雯一步三回头,心里很是震惊地去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