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潜机仰头望, 覆盖月亮黑影飞速放大,好似一颗陨星裹挟风火雷电轰向雪原。
他拎冼剑尘,飞身疾退, 同时召出春秋剑横挡身前。
“轰!”
雪原仿佛被一只大火球砸,气温猛然升高。
方圆十积雪顷刻消融, 未成流水便化为白雾, 露出千年冰雪褐色冻土。
寒风萧萧, 雪雾袅袅。极寒与极热气流交替冲撞。
宋潜机飘飘落地, 眯了眯眼, 只见一柄厚重宝剑入土三寸,剑身紫火闪动, 剑柄斜刺夜空。
华微镇山剑!
大地崩裂, 以剑身为心, 蛛网般裂纹向四周扩展,一直蔓延到宋潜机脚, 勉强停在春秋剑前。
一熟悉身影从濛濛雪雾缓步走出, 右掌一张, 镇山剑便回到他手:“冼剑尘, 你这一路不敢出剑,只躲在徒弟身,你躲够了吗?”
距离上次相见,虚云仿佛年轻了二十岁,苍老面容竟然重现光泽, 两颊饱满,双目炯炯。
他浑身散发出强悍化神境威压,行走之间,如一座大山拔地。任何修士见了都会心生畏惧, 拜倒在他脚。
可惜今夜没有人拜他。
宋潜机和冼剑尘连日赶路,风尘仆仆,却像没有看见他。
“听见没?”宋潜机收回春秋剑,撞了撞冼剑尘胳膊:“你有没有反省过,你为什么这么招人恨?”
冼剑尘双手轻抚鬓角,十分做作:“不招人妒是庸才,何况为师长这么帅。”
宋潜机立刻弯腰做呕吐状:“谁不要脸皮扔在地上。”
他原本不是一个爱逞口舌之快人,也不擅长吵架斗嘴。
奈何冼剑尘十分嘴欠话多,宋潜机灵气又要留着斗法突围,只能动嘴反击。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竟一刻也清净不来。
虚云脸色铁青。
他今夜神功大成,从天降,迫不及待想看到对方如临大敌紧张和恐惧。
冼剑尘依然是冼剑尘,宋潜机也依然是宋潜机。
冼剑尘甚至对他说:“既然有徒弟,干嘛放着不用?早知教徒弟这么容易,带徒弟好处多多,我两百年前就该收个徒弟!你不明白这理,看来你徒弟不用。”
宋潜机实在不忍心听,低声问:“你从没挨过打吧?”
华微镇山剑颤了颤,似乎感应到持剑者愤怒,发出一声长吟。
虚云冷笑:“两百年前,正是你血洗乾坤殿时候。”
冼剑尘回忆:“当年你还是个不入流金丹长老,手无实权,没有我,哪轮得到你做掌门?”
“不错,我是该谢你。”虚云竟然同意了。
他双瞳然泛血丝。镇山剑散发出炽热烈焰,千年冻土烤焦。
在二百前那场噩梦,冼剑尘大开杀戒,华微宗高层伤殆尽。
然他随手了一个人,扔了一坛酒,说从此以你来做掌门。
有冼剑尘开口,自然没人敢反对。被选那人就是虚云。
没有冼剑尘,就没有掌门虚云,也没有乾坤殿上悬着剑。
他权力、地位和荣耀因此来,两百年耻辱、恐惧也全是拜这人所赐。
斩杀冼剑尘就是斩杀心魔。
“也不用太感谢,磕个头就行。”冼剑尘竟大笑应。
虚云威压瞬间变得狂暴,如高山倾倒般扑杀来。
宋潜机以春秋剑撑剑气屏障阻挡,额上渗出细密冷汗:“你不能少说两句?”
话音未落,镇山剑破风至!
四野茫茫,无遮无拦,宋潜机别无选择,只得持剑迎上。
春秋剑是王者之剑,镇山剑是护山之剑,都是气运冲天、天威煌煌神兵。此地又辽阔无涯,正适合施展大开大合霸神通。
两剑战在一处,剑光吞吐不定,如一白一黑两条狂龙游走天地,怒吼搏杀。
月光被剑气搅碎,剑影覆盖方圆十,宋潜机脸色越来越苍白。除了境界差距,对方灵气异常浑厚,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你这次还不帮忙?”他对冼剑尘大吼。
一支短剑倏忽飞来。
只听冼剑尘:“这是我二百年前大闹华微宗用剑,名为‘斩邪’。此剑百邪不侵,专克世间邪门歪。既然一切恩怨因它,便由它了结罢。”
“这么短?”宋潜机换了剑,顿时无语。
镇山剑乃护宗之剑,虚云练是正统华微剑法,此地更不是西海某座魔窟,他拿这柄‘斩邪’有什么用?
镇山剑四尺六寸,暴烈如火。斩邪剑只有名字威风,长不过两尺,气息澄净如一汪清泉。
一时间“黑龙”纵横咆哮,“白龙”气势大减。
虚云得意冷笑:“宋潜机,你了解这个人吗?你知他过往吗?他残暴无,不择手段,等他取回他本命剑,你就对他没用了,他还会留着你吗?如果他真需要徒弟,这数百年为何独来独往?!”
假如说除了冼剑尘,虚云在这世上只能杀一个人,他一定选宋潜机。
千渠崛伴随着华微宗衰落。没有宋潜机,他唯一女儿也不会背离父亲和宗门,一意孤行,走上一条歧路。
解决宋潜机就是解决患。
冼剑尘好像没有听见这些挑拨话,依然念着斩邪剑心法。
镇山剑剑气充塞天地,宋潜机无法尽数为他挡。冼剑尘席地坐,任由衣衫被剑气割裂,现出血痕。
“你手持斩邪剑,需心意澄明,笃信邪不胜正。百邪由心生,先斩断自己心千般贪欲,来斩妖除魔!”冼剑尘忽拍手笑,“我差忘了,你这人没大出息,只知守着一亩三分地,哪有千万种贪心?”
“一亩地有千万种好,何必还要上青天。”宋潜机笑。
他手斩邪剑越来越轻灵,仿佛潺潺细流,无孔不入。
清气涤荡天地,浓云破碎,月影重现,狂暴镇山剑竟被克制。
虚云惊怒:“怎会如此!”
冼剑尘叹:“你修了速成邪法,此生无缘大了。”
他笑容收敛,语气竟有些惋惜。
虚云眸光闪烁:“到临头还胡言乱语!”
冼剑尘:“若非如此,斩邪剑如何能克你?”
虚云喝:“开!”
空间震荡,界域铺展。一座真正高山向冼剑尘、宋潜机轰然压!
宋潜机早有提防,也喝了一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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