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里一拨中国人,一拨日本人,教练也不管事儿,要她来带,她怎么带呀?没那个能力知道吧。”
“也不晓得她赔了多少钱...”
这是地方赛区野蛮生态的一部分,虽然癫狂蝶圣教已经不见了,但是游走在灰色地带想尽办法敛财的坏东西不会消失。
他们并没有违法犯罪,法律无法制裁他们,但是干出来的事儿基本也要触及道德下限了。
藤原玉美来到四十一区,完完全全是出于同情心才向华菱重工施以援手。
但是这家俱乐部给她安排的队友问题非常大,这个人员成分,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比赛。
大姑娘在签合同时根本就没过脑子,要放在虎狼环伺的凡俗世界互联网,那也是个被套路贷、兼职打工割腰子、网红培训班培训费骗到妈都不认识的耿直孩子。
与童话王国的决斗过程中,这姑娘全程都没谈钱的事儿,只是非常在乎自己的选手积分。
因为她就不是为了钱来的——
——她想着,华菱工业园外边的小镇子上,有那么那么多的人,期待着俱乐部能够争一口气,能够带着地区企业的荣誉走得更远,至少得赛出风采。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商务代表要的不是月神杯的奖金,是能坑一个是一个,专门冲着她这种天真无邪的冤大头来了。
玉美肠子都悔青了,哭声一开始是中气十足,后来哭累了就趴桌上睡一会,起来吃了两大碗盒饭,因为四十一区的物价很低,东西也不错,她吃得特别开心,只是觉着二十四个辉石货币在第一区绝对买不到两份虾仁玉米烧肉饭这件事傻乐呵了几分钟,笑着笑着又开始哭。
这回她哭得哼哼唧唧,依然在念叨着——我的分儿怎么办。
直到一头胖胖矮矮的加菲猫坐到她面前——
“——姑娘,缺队伍吗?”
锅子姐立刻警惕起来;“大哥,你没看见我证上的败绩吗?”
“看见了,缺队伍吗?”江雪明依然执着的问着。
锅子姐小心谨慎的问:“啥队伍呀?卖儿童玩具嘛?你这人偶服挺好看的,就是模特磕碜了点儿,俱乐部靠不靠谱呀——家里爹妈不管你呀?钙片儿吃少了吧,听上去声音挺成熟的,身高怎么就这么眼熟呢?”
枪匠哭笑不得,他在当裁判的时候,只知道锅子姐这位选手面对采访时忸怩害羞,没想到下了赛场是这副德行。
“你说我身高眼熟?”
“对呀,把你那头套摘了,估计和我那倒霉裁判一个海拔。”这中日混血的姑娘家操着一口东百地方腔:“他人老坏了!比赛开始之前,我要偷跑几毫秒,在哨声响起来之前就出枪,他居然要我吃牌儿!就几毫秒哦!那心眼子和他的身材一样,倍儿小你知道么——后来我就觉着,是不是矮个儿都猴精猴精的...”
讲到此处——
——玉美大姑娘是当着枪匠面,把坏话都说尽了。
“你不会是来骗我钱的吧?”
“咳...咳咳咳咳咳...”江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用日语作调侃:“长得太矮不能入你法眼真是十分抱歉。”
听见故乡的语言,玉美立刻变得紧张,因为华菱的商务代表就是用这招民族情怀骗她签合同的,说自家人不骗自家人,中国人加日本人——那就是藤原玉美的亲人。
“讲中文!我听得懂!大哥你到底想干啥?别拐弯儿抹角了行不。”
雪明开门见山的说:“我是童话王国的工匠,教练派我来和你谈谈,要不要来咱们队里当替补。”
玉美的脑袋瓜子一下子没转过来,从一大串信息里筛出来“工匠”和“替补”俩字就囫囵吞枣似的理解完毕了。
“这哪儿能行呀,我是突破手,不做替补的!而且...等会...”
吃完了主菜,这一米八二的大姑娘终于稍稍理解了这句话里剩下的含义,把边角料都咀嚼干净,在大脑中消化完毕了。
“裁判...”
藤原玉美笑嘻嘻的,突然就站起来了,双手交叉互相握住,嬉皮笑脸的抵着脸颊,歪着脑袋,红黑二色的马尾辫在脑后摇摇晃晃的。
“嘿嘿嘿...嘿嘿嘿...当面侮辱您不吃牌儿吧?”
枪匠语气和善:“坐回去,小声点儿...不吃牌的。”
“我就说嘛!哎嘿!我就说嘛!小红书里边不过一米八的男生都丧失了人权呐。”玉美改用日语小声逼叨着:“我是受了资本主义扭曲价值观的毒害呀!有点刻板印象也是情有可原的嘛...毕竟我这个人都是中日合资,多少沾点...”
江雪明:“你稍微停停...”
藤原玉美立刻应道:“哎!”
她中文名就叫婷婷,挺接地气的。
江雪明捂着加菲猫的头套肥脸,有点脱力。
“那什么...你来当阿豪的替补,可以吗?”
“那还有的商量嘛?您说是啥就是啥。”藤原玉美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跟我回去签合同。”江雪明起身要走。
“慢点!慢点!”藤原玉美喊道:“我打个包!”
江雪明惊了——
——他惊呆了。
大姑娘这么能吃的吗?
玉美一点都不讲究,就吃饭这件事上从来没怕过谁。她展示着自己的绿色碧玺,是充满了生命力的颜色,也是食色性也饿饿色色的基本诉求。
“便宜大份又好吃!一下下一下就好!”
回去的路上,玉美就跟在雪明的屁股后边,盯着加菲猫的左右摇晃的尾巴。聒噪的程度比得上流星了。
“你大尾巴怎么动的呀?裁判?”
枪匠:“玩偶服有空调,风吹起来的。”
玉美:“鲨鲨也是玩偶服吗?”
枪匠:“那是灾兽混种,是活生生的,不是玩具。”
玉美:“我在您这儿打工,能加分儿不?”
枪匠:“得看表现,但是应该会加分吧,我觉得你可以。”
玉美:“那你就是我亲爹呀!”
枪匠:“咳...”
玉美:“我问你个事儿哦,大姐大她睡觉打呼噜吗?”
枪匠:“不打呼噜...”
玉美:“那我打呼噜,有没有办法不打呼噜呀?我想变成大姐大那样的人。”
枪匠:“你少说两句话,少吃两口,把脖子上的赘肉减一减,体脂率降一降,睡矮一点的枕头,就不打呼噜了。”
玉美:“好难哦...”
枪匠:“还有什么问题吗?一次性问完。”
玉美:“没了。”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玉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完全忘了自己说的[没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偷跑的呀?裁判?”
枪匠:“你想犯规的时候,脸上会出现紧张的微表情,汗水里有惊惶意味的信息素。隔着五十多米都能闻到,我灵感很强的。”
玉美:“那有办法盖过去不?方便我下次犯...”
说到一半,玉美终于觉着不礼貌,于是不说了。
枪匠:“有高速摄像机盯着呢,我提前喊停,这样比较体面。”
玉美:“哦...这样子啊。那你能给我签几个名不?”
枪匠耐着性子,从加菲猫的裤兜里翻找,往工具包中掏出记号笔。
“签哪儿?”
玉美大姑娘扒开夹克,往衬衫胸口指了指:“这儿这儿这儿!”
枪匠翻了个白眼,好心好意的劝解着狂热粉丝。
“为什么呀?你清醒一点!矜持一些!我老婆要是知道这件事,你活不过第二天,我用无名氏的名义向你保证。”
玉美立刻说:“那我脱下来给你签?我还有好几件呢!都给我签上!”
“啊?”枪匠目瞪口呆。
玉美倒是十分实诚——
“——枪匠的签名哎!哪怕我再翻一次车,把衣服挂咸鱼上都能赚回来劳务费啦!我只知道自己跑到这么个山旮旯里被骗的好惨呀!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