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余岚：无望的保释与意外的陷阱

    2015年9月28-10月5日

    保释没有希望了。

    叶乔来探视余岚，说检察院在保释申请书提交的第七天才开始发通知，保释不予通过。叶乔给她解释了一堆法律专业知识，她大体明白，因为自己的罪名是涉嫌故意杀人，案发现场的证据链齐全，且她算的上半个公众人物。

    此种情形下，如果一旦保释成功的新闻散播出去，法庭可能考虑舆论难免会出现不满的声音。

    余岚原本也未抱有太强烈的期待。毕竟，自己现在被正式逮捕而不是短期羁押。两者的性质在法律的语境已截然不同。这几日睡觉时，她开始做梦，但并不是那种能够影响睡眠质量的噩梦。她会梦见周锐，会梦见翁红月，也会梦见杨羽钟，在梦里，这些人看上去像是来自一个非常遥远的时空，他们似乎还是那些令人不堪面对和忍受的的事情未发生前的样子。

    最后，还有姜小问，她根本无法想象姜小问此刻的样子，一个当年只有十一岁的小男孩，与一个二十二的男孩模样应该已经判若两人了。

    在看守所，她和吴琼之间已经越来越熟悉，只要有碰面的机会，两个人就会在一起，一起在食堂吃饭，在阅览室看书，以及一起在放风时间散步。

    “其实，我一直没问过你。你的小说，是不是都取材自你的现实生活啊？”这天，两人在散步时，吴琼突然问道。

    听起来像个记者的采访，每个记者面对“现实主义写法”的作者时的标准问题。她在头脑中酝酿着自己的回答，此刻，她并不想像之前应付那些只想从她口中打捞到噱头的记者那样，利用话术轻松将吴琼的问题应付过去。

    吴琼提问的表情如此单纯，看上去纯然只是某种知识上的好奇心。

    “我的确不是空想型的小说家，有的人可以凭空去创造一个自己从不曾经历过的世界，那样的作家很令我羡慕，可是我并不擅长此道。”她微微清清嗓子，让接下来的回答显得正式却又不那么隆重，“我的很多小说确实都严重依赖于我的生活经历，那些早年间的小说，很多情节、人物的确都是有原型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自传性小说，改编自我的真实经历，甚至有些部分就是对我真实经历提炼后的再现。”

    “余岚姐，那书里写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咯？”

    “并不是。小说中写的不是那种回忆录的自传，是作为虚构文体的精神自传。比如说，原型人物可能有一个非常稀有却又吸引人的特质，你就会想能不能把这项特质挪用到你创造的人物身上，那个被创造的人物本身，当然脱胎自原型人物，可其实已经不是现实中我借鉴的那个人了。我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

    “我明白了。这么说，你的现实生活经历对于你的创作，有好大的影响啊。”

    吴琼感叹道，接下来她又像是八卦一样问道，“我一直记得你在《雾隐时分》那本小说中，提到过一个女人，一直把一把尖刀藏在床头前抽屉柜的里面，你还写道，她每天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把那把军刀拿出来，握住刀柄，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有一天拿这把军刀杀了家暴她的丈夫。

    到最后，她的丈夫却离奇失踪了，那也是取材于你认识的人吗？”吴琼说完后，又补充说自己只是好奇，如果涉及隐私的话，余岚完全可以不用理会她的问题。

    余岚没有拒绝，“这的确也是现实素材。在我教学的地方，当然，也包括我的老家，有很多女人活在一种很折磨人的环境下。大部分人都……你可以说是认命了，屈从于当地的习俗传统，换句话说，不认命的人，活在那里有时候会付出很惨重的代价。

    我以前当过老师，有一个同事经常遭受她丈夫的家暴，她很痛苦，家人在很远的地方，一个人孤苦伶仃。”

    “那你和这位老师还有联系吗？”

    “离开那里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余岚想到了翁红月，她不知道此刻的她是不是还在清远。她只是隐约记得，十一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清远的那片树林间，她看着翁红月的背影渐渐远去。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那会是最后一次见到翁红月。

    很多时候，她都惊讶于自己的迟钝，她本该对那最后一面有所预感的，却总是怀揣着侥幸心理。正是这种侥幸心理蒙蔽了她当时的判断力。

    周末，吴琼和她一起前往阅览室看东西。吴琼将自己的笔记本拿出来放到桌角边后，去了洗手间。阅览室管理员推着小推车来上新书，经过的时候，小车蹭到了悬在书桌边角的书脊，书和上面压着的蓝黑色封皮笔记本都掉了下来。

    余岚站起来，帮忙捡起来。那管理员没说什么，径直往前走，好像这是余岚的应尽义务一样。

    笔记本封皮上的按扣开了，余岚捏起本子，在内页处无意间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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