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5。产痛密集到1分钟间隔,胎心监护仪上显示胎儿状况良好,仅存的羊水足够它保持勃勃生机。
林崇云像一只笼中的狮子一样,在诺大的产房内走来走去,以期用那铿锵的步履,踩碎满心的焦躁。
17:00。产痛无间隔。阎小叶无法再听从指挥,纵然没有大吼大叫,却发出了一连串神志不清的告饶。
“我不行了……崇云……你救救我吧……”
“受不了……薛阿姨……你救救我吧……”
“不行了不行了……我求求你们……把我送手术室准备剖宫产吧1
林崇云早在20分钟前就“违反规定”再次提及过“顺转剖”,此刻连想都没想就脱口支持道:“行吧!剖就剖!该做的努力都做了,咱不拘礼形式,人不吃亏就行1
薛怀苹暗叹一声,朝林崇云说道:“怎样算是‘人不吃亏’?剖宫产的麻醉过后一样痛得人死去活来!那叫不叫人吃亏?‘顺转剖’相当于受了两次罪,那叫不叫人吃亏?眼下就差那临门一脚了,这个时候来放弃,太不明智了1
林崇云愕然的挠了挠头,“什么?剖宫产过后会痛么?吓唬人的吧?是伤口痛?”
薛怀苹无奈的收紧下颌看了他一眼道:“岂止是伤口痛,宫缩反应也痛、挤压腹部帮助子宫排除异物更痛!基本上和产痛差不离儿,只是前两种不那么剧烈,但最后一种可是硬斗硬的,必须咬牙硬挺过来。”
但闻此言,林崇云傻愣了一瞬,顿感无望的阖了阖眸,“得!那就再坚持坚持吧……”
17:15。正式进入最后产程。
林崇云被一众护士赶到一旁,产床被高高的升了起来,产房中充斥着阎小叶稀里糊涂的求饶声和薛怀苹利落的指导声。
所幸阎小叶还剩最后一丝理性,嘴上叨叨是叨叨,耳朵却是把那些指导听进去了。薛怀苹叫用力便用力、薛怀苹叫收住便收祝汗水和眼泪打湿了身下的蓝色无菌布,蹬住脚环的腿因剧烈痛疼而直哆嗦,但整个产程却还算得上顺利无误。
林崇云不敢看那惊心动魄的场景,背对着产床,面朝产房唯一的一扇小窗户,目光竭力落在探入窗户的一抹绿上,含胸拔背的站姿凝固成了一尊雕塑。
心里一秒一秒的数着拍子,将从小到大认得的神仙一一求了个遍,求他们保佑他的妻子孩子平安,求他们保佑他的妻少受一点痛苦。
这一刻,才惘然发现,人在面对不可控的命运时,是多么脆弱和渺小,是多么软弱和无助,所谓的无神论、所谓的胸中有信念,统统都是太平盛世时的骄傲和自负。
然而,当林崇云祈求那些耳熟能详的神灵时,心灵深处却并未感到平安,有的只是无尽的彷徨和迷惘,也许是临时抱佛脚并不管用,刚硬如他,也不由生出了一丝“人无信仰、心无砥柱”的惋叹。
17:30。情况发生急变。胎儿的双顶径超出了B超显示的大小,这种毫厘的差距在医学上属于正常现象,但因阎小叶羊水流失严重,胎头已露却难以顺利滑出。眼下胎头卡在产道口,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快就会出现缺氧的险况。
薛怀苹立即指示护士准备侧切术的手术用具,并通知剖宫产手术医生准备接收产妇。岂料,阎小叶在剧烈的疼痛中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薛怀苹大声阻止其再行用力,也没能阻止她不要命的使劲儿。
阎小叶的失控,导致胎头越卡越紧,危情进入了无法逆转的地步,此刻即便设备和主刀医生就在顺产室,施行剖宫产也来不及了。
薛怀苹大汗淋漓,高呼着让护士递上侧切剪刀,转即却发现,产道口和胎头结合太紧密,如强行实行侧切术,有可能伤及胎儿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