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的,跟你说了,不要惹我哦。”
“你这是?”
“唔,我……修行了。”
“哦,修行啊……”
张安士自然在书中见识过修行界,但他身边并无修士,所以了解十分片面,他曾经疑惑过,为什么修士们愿意将时间浪费在无尽的打坐中呢……
那天,回去的路上。
莲千叶的微笑一直萦绕在张安士心头,初见时,她若能从体力上胜过自己,会很开心、很骄傲,一次在山神座上掰手腕,他惨败,为此她乐了少说半个月。
之前,她显露的武力,已经令他难已望其项背,她也笑了,但是很勉强……
第二天,下学后,张安士没有像往常一样,匆忙离去。
他找到先生,问:“何为修行?”
先生略作思索,反问:“汝生可有涯?”
他答:“有。”
先生问:“而知可无涯?”
他答:“无。”
先生问:“以有涯随无涯,当何如?”
他默不作声。
先生说:“修行者有凡人十数倍的寿数,那冥冥中,还藏着超脱生死的可能,若得长生,其生无涯,以无涯随无涯,长此以往,或能得见真理,此为‘修真’,是以,古往今来,无数学问大家都免不了,一走寻仙仿道的路子。”
……
张父一画作完,却将纸一揉,直接丢进了废纸篓子。
“拙作!”说着,他看向一旁静坐许久的张安士,挠了挠下巴,说道:“儿子,你是犯了错?还是想讨些文钱啊,我可丑话在前,若是后者,没有,找你母亲去。”
张安士摇摇头,说道:“今日先生跟我说,以有限的寿命追求无穷的学识,是徒劳的,我觉得很有道理,我注定看不完世界上的所有书……”
“这样啊……”
张父摊好新纸,一边研磨,一边说道:“曾经,我的先生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画之一道,没有捷径,只有一笔一画,勤加练习,凡俗之人匆匆数十载,即使每日练习,又能画多少张……”
“年轻时,为父精力旺盛,一日有两三张还能入眼的练习之作,如今一日一幅,我就满意了,而那些千岁的仙人呢?他们活得越久,画得越多,垒得土越多,自然能攀上山巅,看看不一样的风景,若有人能窥得画道真谛,大约就是那群寿命绵长的修行中人吧。”
“怎么,可是动了修行的念头?”
张安士默默点头,心里有些惭愧,“父母在,不远游”的道理,他还懂得,但是若有可能,他不想活得太短,因为他想知道的太多,也因为……不想被那人落下。
所谓知子莫若父,张老爷看在眼里,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如今也适龄了,确实可以一试,但是有无资质,还要看天命……也罢,反正咱爷俩好久没有一同出游,那就走一遭燕都,全当采风了。”
“不带母亲?”张安士问。
张父一翻眼,“带她?你八辈子都别想修行了,当年你还光屁股的时候,在门口玩泥巴,有个路过的行脚僧说你有佛缘,要带你去修行,你母亲拿菜刀追了他两条街……”
张安士听着背后一凉,“那我们不是没钱吗?”
家里的财政大权自然归母上大人统管。
“好说……”
张父拍了拍张安士的脸颊。
那天,张老爷破天荒卖了他的画。
于是,有一少年来到燕都谪仙司查验资质。
后来,张老爷一直嘀咕,原来当年的和尚不是骗子啊。
再后来,一位太乙玄门的接引仙使相中了少年,或者说张安士相中了玉京山,左右是在北地,离家近些,离她也近些……
又后来,爷俩返程办理一些文书,在他们跟平阳县衙的官老爷们打官腔的时候,城外山野小庵来了一名惊为天人,或正是天人的女子。
她曼妙的身子罩在纯白的纱衣下,她看着莲千叶连连点头,上前一步,抬起那白皙的玉藕,欲抚其前额。
周围的尼姑们皆露出喜色,这一手触摸到后,便是选定莲千叶作为西方青莲净土的吉祥天女。
只是,莲千叶神色不安地后退了一步。
圣使的手掌稍停,随后前行了一步。
可……
莲千叶又后退了一步,这次她脸色再无彷徨,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圣使放下手臂,双手合十,默念:“惜哉,惜哉,阿私陀佛……”
说罢,她化光而去。
场内乱作一团,莲千叶顾自逃回屋子,一头钻进了被褥,一会儿后,与她亲近的老师太前来,坐在床边,说道:“你既已决定,不当教内天女,若无上教相助,庵里也无力供养你修行,况且,你还有尘缘,既然无心修佛,不如……”
“您知道了?”
莲千叶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出家先有家,出世先入世,超凡脱俗要先是凡俗,我们都是过来人,而你自幼在此,未曾领会过人世种种,我们不好阻你,更不好强行求你什么,所以……”
“去吧。”
张安士在家门口徘徊着,他在想如何跟母亲交待,张老爷倒是个甩手掌柜,生米煮成熟饭后,便跑去喝酒了,全将这闹心事,交给儿子一人。
忽然,一个倩影跑了过来,那是个长发及腰的大姑娘,还穿着朴素的俗家衣物。
张安士看着她眨了眨眼,第一反应是这小尼姑可又犯戒了,当真无法无天。
莲千叶微微开口,正要说话……
少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要离家去修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