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拿着李上荐书、已经更名为“高宇”的高量,面对随处可见的高门大户,一点不敢造次,小心谨慎地在帝京城里计划吃穿、勉强度日,等了大半年才得到一个机会,递上名帖、拜见高贵妃。
被太监带着,悄悄活动了一下站了半日的身形,匆匆走进高贵妃的寝宫,沐仁宫,李立专门为她修建的一个别致小院落,是距离皇后正宫大殿最近的一个嫔妃处所。看到立在庭院廊柱间的高贵妃,正侍弄眼前的一盆墨兰,也不看他只说了句,来了。
说罢便回身进了正房,身边太监导引着,让高宇挨着门框、立在门口。门内一个宫女,接过太监递过去的高宇的荐书。
即便如此,高量仍然自信,眼神清澈、深宫寂寞的高贵妃,对他这个样貌不俗、举止得体的堂哥,并不反感,虽然他们从未谋面。
他等了大半年,就看眼下这一日半刻了,想到这里,高量竭力将自己是高宇的身份,硬生生压进自己现在的身体里。
他,此刻还不知道高贵妃和李上的关系,而惴惴不安,又信心满满。
听到高贵妃突然说,进来说话,高宇以为,是自己的样貌和李上送的大衣,让高贵妃一改冷漠和疏离。但是他走进去瞟见高贵妃仍然拿着荐书上下打量着自己,高宇的内心,立刻领悟,是李上的亲笔手书,让高贵妃转了态度。
旋即,高宇立刻上下整理着记忆,开始声情并茂的介绍了,来时李上的生活起居、家常习惯、甚至吃食偏好。看到高贵妃一眼不眨地听,时不时用扇子遮挡面容,到最后,甚至说了句,辞座、看茶!
高宇心中大喜,庆幸自己敏锐的判断,便一点点大胆起来。
先是由李府内外开始,小小地说了些胥城本地的风土轶趣,说话间,机巧的高宇,时不时更改着语气和措辞。他用一双和高贵妃一样的杏核眼上翘的眼角,看到高贵妃拿着绢帕,掩着口,一边吐着葡萄皮,一边在笑。
高宇明白,高贵妃不谙世事、心地纯良,他不经揣测,圣上对他的宠信,应该也是缘故于此。心中界定了高贵妃的秉性,高宇就开始绘声绘色、半真半假地讲起自己如何得到李上赏识、如何在秋游救过李酩、如何不忍看到朋友受辱而主动出手,说到这里,他学着卖艺的说书人,突然止了话头,说天色不早,想来是高贵妃也听乏了,过几日再来拜见。
接下来,高宇的个人章回体自传小说,便成了高贵妃,打发宫中寂寞的日思夜盼。
心境止水的高贵妃,哪里听过这些,加上高宇言谈、辞藻,远高过那些进宫的说书人,又会陪她下棋斗彩、时常输些银钱让她开心,自此,她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堂哥,突然地异常偏爱起来。
高宇,也自知,他稳妥地捏住了高贵妃的心,在偌大的帝京城里,他日常也不放心思在高贵妃举荐的官位上,他知道那是个闲差,自己只要保住饭碗即可,不必在偌大的帝京城里,做出些什么事业也一样有人奉承送礼,只是一张巧嘴、一笔好文墨,倒也混的如鱼得水、不愁吃喝,直到,李酩的事机败露,如他当初预料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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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城的事情一出,高宇立刻有了种错过了当头一个雷劈的恍若重生的感受。
他,早就不用“高宇”这个名字,他想在帝京、在以后的官路上,和李上完全撇清关系,因为他有高贵妃,就足够了。因此,在确信高贵妃不会因此而不悦的时候,他便央告高贵妃,在向李立的举荐他时,用回了“高量”这个名字。
他当年聪明地想象着,李上那亲笔书写的“高宇”的荐书和名帖,自此仿佛废纸一般,和自己再无瓜葛,便觉得身体通泰极了。
却不知,当上官倾之拿着胥城的李府名册,看到“高量”二字却不见其人的时候,那后槽牙一咬的结果,便是他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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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倾之,来胥城之前并不认识高量,或者确切地说,他没见过高量。
不过,那两年官宦之间的闲聊,最多的话题,就是帝京城里这个突然“飞”来的高量,贵妃的堂兄。在酒桌上,上官倾之听过承木莲、卢文列等人,提及了两次。这,也算是武人们私下里的场面话,拿着一个突然出现在帝京城官场里的陌生人,面上赞叹一下有本事在哪里都能平步青云,语气里夹着熟人之间能听得出的鄙夷。
所以,当上官倾之清剿李府之时,看到李上的一个伴读,叫高量的,在这个名字边做了个“走失”的旁注,他脑中一闪,随即明白高量“走”去了帝京,找了高贵妃做依傍靠山。因为,承木莲曾说过一句话:也不知这高量什么来历,听口音,肯定不是北边来的,倒有些像胥城那边的!好歹我母家是胥城人,他再掩饰、学京腔,倒是瞒不过我去。
想到这里,上官倾之特意在胥城城内,打听了高量的经历,才知道,曾经是李上念及旧情,出面保全过的人。这让上官倾之,心头生出更多的鄙夷——高量和高宇,随便你叫什么,我都会远远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