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将胆汁都这么吐完的时候,他才终于停止了呕吐。
他酸软的身体向后倒去,露西尔几乎没经过思考,赶紧坐到他身后去接住。
“你还好吗?”
他迷迷糊糊地靠在她身上,似乎恢复了些许理智,隐隐约约“嗯”了一声。
“喝水?”
他皱着眉点点头。
露西尔连忙一手扶着他的身体,一手去勾床头柜上的水杯。
“能自己喝吗?”
麦考夫轻咳了两下,然后略微点了点头。
她将杯子送到他嘴边,动作仔细地一点点喂着水。
麦考夫勉强喝了几口,便再次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露西尔不得不在放好水杯后赶紧往上坐了坐,想办法用自己明显瘦弱于对方的身体撑住他。
“你醒了?”
靠在她身上的庞然大物不说话。
露西尔低笑了一下,没有让自己出声,似乎是觉得这时候笑出声对病人有些残忍。
麦考夫还是紧闭着眼睛。
但没错,一阵疯狂的呕吐后他舒服了不少,也清醒了不少。
他现在能明确的感受到自己靠在谁的身上。
但他全身上下疼的厉害。他不想动,一点也不想动。
“嘿,”露西尔不得不握住他的手臂晃了晃,“我得起来收拾一下,你不想伴着这‘味道’继续睡吧?”
半睡半醒中的大英政府还是没说话,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尽管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
露西尔在等了超过半分钟后看到他松开了拽着自己衣袖的手,。
虽然松开的明显还是有点不情愿,但她还是十分配合地说了声“thanks”。
简单地处理好一片狼藉后,露西尔看到福尔摩斯先生已经在昏黄的灯光中尝试着微微睁开双眼。
“别装了,”她站在床边,重新拿起温度试帖来试他的温度,“醒了睁开眼睛。”
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烧退了,”她拍拍他的手,“快起来,你需要换身衣服。”
麦考夫在内心叹口气,然后不得不挣扎着睁开双眼。
长时间陷在黑暗昏迷中让他有些不适应刺眼的灯光,他眯着眼睛,看着灯下一个窈窕的身形影影绰绰。
“几点了?”
他轻轻咳了两下,撑着酸软的身体半坐起来。
“三点半。”她放下刚才因干活挽起的袖子,转身为他又倒了一杯水,坐到了他的身边,“医嘱写在桌子上,让你醒了吃这个。”
麦考夫侧过脸,看到她手掌上躺着的三颗浅红色药丸。
他叹口气,十分无奈地接过药和水,仰头一口吞下。
然后他将水杯递还给她,却忍不住在交接的一霎那往回用了一点力。
两人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
露西尔僵硬的扯了一下嘴角,放好水杯,直了直腰准备站起来。
麦考夫忽然从身后将她抱住。
“放开我。”她扭了扭身体。
他伸出双手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微微发烫的脸颊蹭在她早已散开的长发上,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don’tgo!”
“……我要起来。”
“露西尔……”
他的声音变得更微弱了,听得她心里一阵发疼。
“你需要换衣服。”她只好这样说,“带着一身呕吐物和汗,我是不会和你躺在一起的。”
他这才放开她,带着一点得逞的微笑。
于是在天亮之前,露西尔在那张大床上躺了下来。
前提是麦考夫乖乖地让她为自己从里到外换了一身睡衣。
她在他身边躺下,枕着他伸在枕头下方的右手手臂,伸手关上了床头最后一盏灯,闻着他怀中熟悉的清香气味,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他转过身体,亲吻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箍在怀中,觉得这一场劳筋累骨的病痛全都得到了补偿。
“晚安,”他对她说。
“晚安。”她的声音那么柔软。
第二天天亮时他从梦中醒来。
诺大房间空无一人。
怀中没有任何残留的余香。
他惊觉这竟是大梦一场。
直到他命前来检查体征的护士将挂在门口的外套递给他,他赫然发现西装口袋中的那枚银戒不见了。
那是极要紧的东西。尽管他病得不知西北,也绝不会不慎丢失。
他这才确定那人真的来过。
麦考夫明白,这是她要让自己也尝一尝,在最渴求的时候得到一夜温存,醒来却发现不过是幻梦一场,这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曾劝弟弟不要对艾琳·艾德勒动情,结果是他了一场后才明白,伤害自己的人是莫大的罪过。
与痛苦一样,推己才能及人。
只有自己被伤害过,才能明白不要伤害别人。
他的疼痛更深刻了。
他靠在床头,仰着头,闭着眼睛,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再也不会从这场恶疾中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