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扯了扯身上的棉袍,王镇恶抬头看了看高高的雍公府(刺史府),恭恭敬敬地道:“劳烦向主公通报,就说王镇恶前来领罪。”
说罢,王镇恶肃立秉手朝着府门而揖,等候杨安玄的处置。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片刻功夫便白了须发,青色棉衣被雪更换了颜色。
王基、王渊等人面色苍白,学着王镇恶的样子揖礼而立,心中忐忑,王鸿、王遵则跪在冰冷的地上待罪。
车中王家的孩童也被叫下马车站在雪中,北风如刀刮得小脸生疼,有人“哇哇”地哭出声来,车中有妇人低低的啜泣声。 最末尾的一辆牛车中,王异被反绑着双手,嘴中堵着麻布,披头散发,有两名粗壮的仆妇在看着她。
得知已来到襄阳,王异心知必死,疯狂的眼神中终于流露出灰败黯然之色,眼泪滚滚滴落。
杨安玄正在大堂批阅公文,小吏飞奔进堂禀道:“雍公,龙阳侯在府门外求见。”
杨安玄手中的笔一顿,然后接着将剩下的几个字写完,小心地将笔放在笔架之上,对堂上众人道:“龙阳侯远道而来,诸位随愚前去迎一迎。”
王遵率军意图反叛之事已渐为人知,众人都暗中揣测主公会如何处置王家,那些因王镇恶而得官的人心中慌乱,借着过年的由头向辛何、习辟疆、赵田等人送礼,希望不受王家牵连。
杨安玄起身大踏步朝外走去,众人这才慌乱地跟在他身后,府中官吏听说主公前去见王镇恶,不少人好奇地跟在后面前去看热闹,从大堂走到府门前,杨安玄身后跟了六七十人。
王镇恶的眼光紧盯着府门,看见杨安玄从府中迈出,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对刺史府十分熟悉,从府门到大堂需要多长的时间心中有数,看来主公得到通报便立刻前来见自己了。
双腿一软,王镇恶跪倒在地,高声呼道:“王镇恶见过主公,愚教弟无方,酿成大祸,请主公降罪。”
见到王镇恶跪倒,身后王基等人纷纷跪地,那些小孩也被强行拉倒,有如被飓风刮倒的树木,哭声响成一片。
杨安玄一皱眉,快步上前扶起王镇恶,道:“镇恶并无大过,何须如此,且起来。你们都快起来。”
看了一眼王家人,杨安玄道:“把王遵、王渊暂时关押,其他人都回府吧。”
说罢,杨安玄与王镇恶携手入府,王家在襄阳有府邸,除了王遵、王渊外其他人都回转了府中。
来到大堂,杨安玄命人奉上热茶,道:“天寒地冻,镇恶何必在这时赶来,愚不是给你去信让你春暖之后再回转不迟吗。”
王镇恶恭敬地拱手道:“主公,愚深知罪重,在长安日夜惶恐,还是早些来向主公请罪安心些。”
杨安玄摆摆手,道:“镇恶宽心,愚说过你并无大过,只是失察,罚俸半年便是。此次让你回襄阳,是愚准备成立参谋部,此事非镇恶不可。”
王镇恶木然地道:“敢不效犬马之劳。”
在王镇恶看来,杨安玄夺了自己的北雍州刺史之位,随便用个参谋部的名头来安抚自己,从此以后恐怕自己再难得到重用。
杨安玄见王镇恶神情疲惫,道:“镇恶,你一路劳顿,且回家休息几日再来,愚到时再与你细谈。”
王镇恶起身施礼,正准备转身离开。
杨安玄站起身道:“你去将王鸿带回家中,严加管教,至于王遵,送他上路吧。”
王镇恶眼中闪过痛楚,躬身道:“唯。”
杨安玄上前几步来到王镇恶身边,道:“镇恶,愚曾说过‘王不反叛,杨不举刀’,此八字愚再重申,将来会将它刻于铁牌之上赠与镇恶。”
堂上辛何等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八个字,无不惊愕地望向王镇恶,看来王镇恶在主公心目中地位非同一般。
有不少官吏原本盘算着趁着王家失势,准备敲要些好处,现在看来雍公对王镇恶依旧信任有加。
王镇恶闻言一震,当即跪倒,痛哭滚涕道:“愚多谢主公大恩,唯有粉身相报。”
从大堂出来,王镇恶让人前往东面的监牢中把王鸿带出,领着他坐在马车前往府中。
看到王镇恶领着王鸿归来,王基等人无不喜形于色,王基问道:“二弟,主公没有为难你吗?三弟没事了?四弟呢?主公可饶了他的性命?”
“三弟无事,四弟保不住了。”王镇恶在席上坐下,满面倦容地道。
王渊嚷道:“二哥战功显赫,雍公为何不网开一面饶四哥一命。”
王镇恶重重地一拍案几,喝道:“住口。从今往后,你们都给愚夹着尾巴做人,这襄阳城中不知有多少人虎视耽耽地盯着你们,想扑上来喝血吃肉,若再惹事,王家万劫不复。”
两天后,王镇恶带着酒菜出现在府衙监牢中,王遵见到二哥,激动地道:“二哥,你是来接愚出狱的吧,愚就知道二哥会救我的。”
角落里,王异蓬头垢面地坐在草堆上,“呵呵”冷笑道:“蠢货,你哥来送断头酒都不知,死到临头了。”
王遵惊恐地看着酒菜摆放在案几之上,哭喊道:“二哥,你说话啊,是不是接愚出去。”
王镇恶痛楚地看着四弟,哽声道:“吃完这顿,安心上路吧,愚会把这个女人和你葬在一处。”
“呸”,王异吐了口唾沫,骂道:“谁要与这蠢货埋在一起,奴不过是利用他让杨安玄杀了你们王家。”
王遵惊愕地转身望着王异,道:“异儿,你、你、你说什么?”
王异起身拖着脚镣来到案几前,冷冰冰地对着王镇恶道:“酒呢,奴要早些上路去见孩儿。”
王镇恶示意身侧随从递过一小瓶鸠酒,王异接过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忍着腹痛缓缓回到墙角坐下,鲜血从嘴角渗出,王异脸上露出凄惨地笑容,喃喃语道:“苦命的孩儿,娘来了。”
看到王异七窍流血而死,王遵上前扑抱住王镇恶的脚,哭嚎道:“二哥救仆,都是王异害仆,二哥给主公求情,饶仆一命埃”
王镇恶示意随从拉开王遵,缓步出了狱门,站在王遵看不到的地方等候。
哭嚎声终于变小,成为抽泣,半个时辰后,随从走过来轻声禀道:“四爷上路了。”
王镇恶闭上眼,眼泪滚落,以袖掩面道:“命人将他们清洗一下,换上新衣,葬在一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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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其实笔者挺同情王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