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些来搬运杂物的下等仆役。
慕言春盯着为首的沉香,半晌没有说话,直盯得沉香浑身不舒服,才慢悠悠地敛了敛眉眼。
果真像是做梦一般,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沉香这副丫鬟打扮了,她记得罗氏有了身子后,这丫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爬上了父亲的床,后来被罗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般,风光了不过五年,便因为犯事,被罗氏活活打死。
但那已经是她嫁人之后的事了,现在想起来,仿佛仍然身在梦中。
她看着自己莹白如玉的手,这样纤细白嫩的手,她几乎都想不起自己居然还有这么不识阳春水的时候了,她记忆中的自己的手是那么的枯黄干燥,就好像八九十岁的老人的手,她为献王府殚精竭虑了那么多年,才三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色衰枯败,自己熬到心血干枯为献王府所做的一切,甚至抵不上别人千娇百媚的一声低笑。
到底哪一个才是梦?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得令人害怕。如果真的是做梦,为什么不让她回到娘亲去世之前?至少,让她最后再见娘亲一眼。
“二小姐,我们家夫人叫奴婢来向您讨些雪山燕窝,您要是还在为大夫人的事儿伤心,那奴婢就不打扰您,自个儿去拿就是了。”沉香笑盈盈地朝她行了一礼。
“……二夫人?”沉香的一席话打破了她的思索,慕言春抬眸睨她一眼,却并不同她说话,反而倾着身子望向一边,“顾嬷嬷,许是最近身子不适有些记不清了,我怎么不记得咱们府上还有个二夫人?”
顾嬷嬷到底是反应快,不慌不忙接了一句,“哪里是什么二夫人?不过是从侧门抬进来的一个姨娘罢了。”
“侧门抬进来的,也能叫上夫人?咱们家虽比不得京里那些权贵人家,可到底也是承了爵位的,在博陵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要是被外人知道咱们府上这么没有规矩,少不得要嚼些舌根,顾嬷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画眉在一旁几上煮了茶,慕言春闻着茶香格外清心,再看看沉香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她也不多加理睬,“画眉,这煮的是什么茶?”
“小姐,这是苏家从岚山寺求来的雨前茶,前些日子老祖宗送过来的,喝起来最是养神,我加了茴香和八角,小姐您尝尝?”画眉一副嗓子又脆又甜,真像是鸟儿啾鸣一般。
慕言春接过茶,连一个眼神都没丢给沉香。
沉香先是被这主子和嬷嬷一唱一和给呛了一番,又是被晾在一边落了个没脸儿,心里早就熬不住了,她一张巧嘴能说会道不知道多得二夫人喜欢,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当即就给慕言春甩了脸子,“二小姐,这二夫人可是老爷亲口叫出来的,您要是心里不舒服就去跟老爷说去啊!朝咱们下人摆谱,算什么能耐?”
慕言春心口隐隐作痛,她原本以为自己不在意了的,可现在亲耳听人说出,心里依旧如刀绞一般难受。
一般的清贵人家,宅子里最忌讳的就是四个字——家宅不和。更不用说他们靖安侯府了,当年父亲八抬大轿,风光无限地将母亲抬进门,也曾有过一段琴瑟和谐的美满时光,在他们热恋时,母亲的固执与清高是情趣,父亲说最爱她在青窗前剪烛的清冷模样;等到热情消散,她的一切的矜持与固执在他眼里都成了故作姿态。
父亲的冷落与默然,令母亲日渐憔悴,她亲手为他抬进一个又一个侍妾,看着一个又一个如花的美人踏进后宅,终于也对他死了心。
沉香的主子罗氏算是父亲最为宠爱的一个姨娘了,她生得纤细娇软,又有着江南女子一般的秀丽容貌,一声声吴侬软语听得人心脾俱醉,她平时最爱的就是各种保养方子,对自己的身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皮肤比少女还水嫩。
罗氏在父亲耳根边上吹吹软风,他便什么都听了她了。
“这屋子里一股子药气,姑娘家常熏在里头怎么好得了!”脚步声从门边渐渐走近,慕言春听见这个声音,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几乎握不住手里的茶盏。
她放下茶盏,挣扎着起身,便看见那仪表巍峨、气宇矜贵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一进来,目光往慕言春身上一扫,便极快地挪了开来,指使一旁的丫鬟开了纱窗散开了药味,方才坐到上方的软椅上,见她白着一张脸就要跪下行礼,他心里虽有一丝愠怒,可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还是叫丫鬟将她扶着坐下了。
落座后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对慕言春说的,而是扫了一眼这屋子里的人,见了沉香,猛地蹙起了眉头,“沉香,二夫人如今身子正不好,你不到湘君院里伺候主子,跑来二小姐房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