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让人不想帮都要帮的感觉。
我轻轻走去,伸手去拿她床头柜上的纸杯。她刚刚一直看着前方,而现在把视线移向我那边。但是让我有些奇怪的是,在我还没有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的视线就已经落在那里了,看的似乎并不是我。我把杯子递给她,她只是抿了一小口变便下了,然后把杯子给我让我放回去。显然,她并不是想要喝水。她仰起头看着上面,棕色的瞳孔闪着光。
“姐姐是来探病的?”
“嗯。”
“你来看谁?”
“我的母亲。”
“哦,你的妈妈啊……”她的眼里充满了希望,仿佛是在说自己的母亲一般。
我走到我母亲的窗前,看着她。她仍然是面露苦色地睡着,头偏向有阳光的窗口那边,睡梦中喘着粗气,呼吸显得很吃力。她的脸已经憔悴地泛白,几乎已经看不出人类的正常肤色了。尽管天气很热,医院里也不凉快,她仍然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很严实,额头上却直冒汗。
我叹了口气。
“大姐姐,你妈妈好吗?”那个女孩隔着白布天真地问。
“不怎么样。”我直白地回答。
她可能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回答,因为许多人在这种时候就算是说谎也会说:“还不错,谢谢关心。”只是我可能不大一样,我喜欢说真话,而且我自己心里也是这么觉得。我叹了口气把包跨上,准备离开了。一直呆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本来以为母亲是醒着的,这样会好一点。而且这里还有别人,有什么话也不方便说,毕竟……有些甚至是国家机密,只不过是关于我的,跟母亲说也没有什么关系。
就在我经过她的病床时,她突然叫住了我:“姐姐,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我停下脚步。
她低着头,说:“我一个人在这里,其实很孤单……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问她。
“本来是一家人要到砂隐忍者村观看风筝比赛的现场,因为我很喜欢做风筝。但是在来的路上遇到暴风雨,然后引起了泥石流。后来……我就都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医生说我的爸爸妈妈也受伤了在这里。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她微微偏过头,但是我看不出她是在看什么东西。“我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想了想,看了看门外。
门口的地面上,印出一个影子,但是,它慢慢地消逝了,没有任何声音的——那个人走了吗……
我在那个女孩床头柜的椅子上坐下,说:“那我可以陪你一会儿。”
她笑了笑,但是却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前面。
我开始明白,她并不是真的想跟我说话,因为她其实也是不认识我的,只是因为常常是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除了工作的医生和护士,没有人能够陪伴。尽管她不跟我说话,我也没有理她,她却依然感到安心。因为身边有一个人陪着。
“你叫什么?”我问她。
她犹豫了很久。我本以为是她的父母让她不要把名字告诉陌生人或是什么,但是她说:“我……自从那次泥石流以后,就想不起来了……”
“怎么会想不起来?你还记得你的父母亲,记得你当时要来这里看风筝,怎么还会不记得自己写了好几年的名字?”我奇怪地问她。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所忘记的就这一个。我觉得我可能是撞到了头。”
好不吉利的感觉。
后来,我离开了,她请求让我以后最好是3、4天就来一次,来看看她。我答应了,因为没什么事情做,而且没有心思特训,于是天天来到这里。她跟我说的话渐渐地多起来,直到跟我很熟得像好朋友。我听她说的,有听到这个病房跟我很熟悉的护士说,这个女孩的家庭确实是本来要到砂隐忍者村看风筝,但是在路过的时候遇到了泥石流,当时一个团队的人都遇难了。可惜的是,这个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头部受了伤,居然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护士说她也觉得很奇怪,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恢复她的记忆,这个关于名字的记忆。
在这一段我还沉浸在父母离异的痛苦中时,她给我带来了那种仿佛还在童年时期的快乐。她常常问我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大姐姐有很多很多朋友的吗?”
“嗯……可能不怎么多。”
“大姐姐现在在上学吗?怎么看起来这么闲?”
“我以前上过学。”
“你们国家的风筝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都有。你会做什么样的?”
“我喜欢做方块的。”
我笑了。
今天的秋天,真是格外的靓丽。一个多星期了,天空的风筝也不见变少,空中密密麻麻地荡漾着彩色的秋波。
在我每天来到这里的时候,也一直注意着第一天身后的那个影子。虽然刚开始完全没有头绪,但是我现在已经大概知道是谁了。我没有立刻去抓住他,装成没有发现的样子,继续每天来到医院里。这几天,我也都小心地躲着飒人他们。
这个孩子每天都笑得很烂漫,但是我也发现,当我离开,常常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她低下头,眼神很空洞。因为,她知道,在停尸房中,出现了两具新的尸体……
“爸爸……妈妈……”
我靠在门栏,看到她的泪水划过脸庞,打湿了被子和枕头。慢慢地,从小声的抽泣就变成了放声大哭,哭得万分痛苦,直到喉咙已经叫不出声,声嘶力竭的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来不在我面前哭,总是等我离开以后。但是,我站在门口时,她能很明显的看到我,但是她却没有……
又一天,我来到这里,女孩不在病床上。在病房里整理床铺的护士说:“她去做手术了,有人为她捐献眼角膜。”
我愣住了。
现在才知道,她根本看不见。
又过了几天,手术成功了,她和我站在医院的门口,仰头看着天空。她很感慨,从来不知道风筝是如此的美丽。她说自己也曾做过,都是方块形状的,但是却从来不知道颜色,想知道样子也必须用手摸才会知道。世界里只有一片黑暗。
“大姐姐,我想要一个名字。”
我没有说话。
“大姐姐,你叫什么?”
我还没有告诉她我的名字……
“我叫日向月夜修。”
“好好听的名字……那是什么意思?”
“日向是我的姓,月夜修就是月圆之夜出生的修罗,”我笑了一下,“那……还是我哥哥给我取的名字。”
“那么,姐姐也给我取一个名字吧……”她笑着对我说,“就像给妹妹取名字一样。”
我愣住了,看着她,最后也笑了一下。
“风筝,怎么样?”
她用手摸了摸眼睛,呜咽着说:“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