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见他无端嚷叫,朝着他怒斥一声:“嚷什么!”
钟沉披散着头发,压住声音,回了一声:“没什么,没什么,做了个噩梦而已,吓到你们了......”
狱卒们唏嘘一声,觉得他甚是无聊,几个人摆摆手,一哄而散,都到天牢外把守而去。
重新坐回干草堆上的钟沉,神色凝重,目光转到隔壁的许淮生身上,见他默在那里,一动不动。
“喂......”许淮生第一次听到他主动叫唤自己。
“刚才胡申提审你,都问了你些什么......”钟沉低声问道。
许淮生转过头来,看着他,并不说话。
“你倒是说话,你是不是有什么冤屈,还是他们对你屈打成招了,我告诉你,对待那些狗官,宁死不屈,方为上策......”钟沉故意变化了语气,他尽量地伪装自己,不想让许淮生认出他。
许淮生又转过脸去,他摇摇头,叹道:“将死之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谁要死了?”钟沉心下一思,压住嗓子问道。
许淮生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又不去答他。
钟沉道:“你可莫要说是你要死了?”说完,故意伸了一个懒臂,仰身躺在干草堆上。
许淮生嘴里发出一丝冷笑,那是一种极带讽刺的嘲笑。
钟沉又坐起身来,心下一思,突然说道:“不瞒你说,我也是要死之人......”
本来沉浸在一阵不甘的许淮生不想和他多说话,听到他说到自己也是将死之人,心中顿时生起一丝同情,这丝同情就像是在同情自己一样。
钟沉道:“你我一样都是将死之人,何不互相说说话,算是交个朋友,到时一起到了黄泉,还可以有伴,也不会寂寞,对吧。”
许淮生见他一边说自己是将死之人,却仍旧是一副兴冲冲地样子,仿佛他很期待自己死了一样,眼中露出一丝疑惑,问道:“你很希望自己死吗?听你语气,可一点也不伤心......”
钟沉笑道:“你不懂,这叫做化悲愤为力量。”说完,突然站起身来,走到牢门前,用力拍着刚栏,叫道:“喂!来个活人来!”
钟沉的声音很快引来了一名狱卒的怒斥:“怎么又是你,大半夜的不睡觉,你乱嚷什么,吵死了!”
钟沉向他招了招手,让他走到牢门前。
那狱卒无奈之下,便依他所说,走到他身前:“干什么!”
钟沉从袖中滑下一块银两,然后塞到他手中。
那狱卒看到银两,两眼发光,朝四周看了看,见无人,才将钟沉递来的银两收起来,然后若无其事地问道:“到底干什么......”他的声音很低,也怕被其他的狱卒发现自己收受贿赂。
钟沉咧嘴一笑,道:“帮我弄两壶酒来,行行好。”
那狱卒眼睛往上翻,摇摇头,思忖道:“这个......”
钟沉知他是嫌银两不够,当下又伸出右手,从右手袖管中滑下一块银两,在塞给那狱卒前,他说道:“两壶酒,一碟花生。”
“成。”狱卒眼往四周,将他手中的银两暗暗地接过,便转过身子,悠悠地离开了。
大约过了半刻,提着两壶酒,捧着一碟花生走到钟沉的牢房前,叮嘱道:“下不为例。”
钟沉点点头,说道:“谢了啊。”便走到两间牢房的中界限边上盘腿坐下,将一壶酒通过钢栏的空隙递给许淮生。
钟沉拿着酒壶,兀自饮了一口,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既然你我都是将死之人,也都是不幸之人,何不珍惜当下仅有的时光,好好享受一番,有什么痛楚与委屈,酒,可以解决。”说着用目光指了指手中的酒壶,示意许淮生也饮下一口。
许淮生见他极有诚意,也是个潇洒爽快之人,当下接过他递来的酒壶,拔去酒塞,小饮了一口。
烈酒下喉,一阵暖意。
许淮生冷笑一声,说道:“你说的对,今朝有酒今朝醉,何不痛痛快快地过完最后的时光。”说完一阵猛灌。
钟沉见他饮得那么猛,摇摇头,说道:“痛苦越长,酒也要饮得越慢才是。”说完,悠悠地饮了一口,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许淮生见他叹息,反而笑了笑,因为灌得太猛,他已经有些醉意,脸颊泛红,望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王姓重犯,笑道:“你,够有意思,唉,痛苦虽长,却不是一壶小酒能够彻底消除的,我的痛苦,你永远不会体会得到......”说完,又猛灌了一口。
“其实......”钟沉方要说话,却听见“砰”地一声,许淮生已经仰面倒地,醉了过去。
“......”钟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然后看看自己手中的酒,忍俊不禁,兀自饮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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