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郡的白天还没什么寒意,但室中坐卧之处仍旧铺了厚厚的织毯,免得客人落座时觉得寒冷;席位之间的几案上,摆着数盆精心修剪过的“春喜眉梢”,应该就是雅间名称的来源了。
硕大的花朵正恣意开放,散发出菊花特有的微苦清气。
盛惟乔坐下后,伸指碰了碰手边的那盆“春喜眉梢”,瞥一眼盛禄,就说:“你有心了!”
这间临时改名的雅间,以及面前这几盆“春喜眉梢”,摆明了是为了盛睡鹤跟徐抱墨明春下场讨口彩,不可能是凑巧,必然是盛禄的精心安排。
“小姐喜欢就好!”盛禄闻言,正打算说几句表忠心的话,然而盛惟妩左右张望了一回,已经在问:“菊花酒呢?什么时候过来?”
桓掌柜闻言忙道:“叫小姐久等了!”
就回头斥责小厮手脚迟缓,怠慢了贵客——盛惟乔当然也要说妹妹失礼:“咱们才坐下,茶还没喝一口呢,你催什么酒!就是酒来了,你这么点大,难道还想喝?”
如此一番客套之后,菊花酒到底很快送了过来,就见这酒盛在剔透的琉璃壶中,颜色略微泛黄,是有些金黄的意思,倒出一盏,酒香四溢,透出浓郁的菊花香气。
盛惟乔实践诺言,让丫鬟给大家都斟了一盏,盛禄跟还没走的桓掌柜都有份,只盛惟妩不许喝,急的盛惟妩团团转,劈手要去抢盛禄的,盛惟乔才喊住她,令丫鬟给她倒了一点点:“就尝尝味儿吧,你才多大?惦记糕点饴糖也就算了,怎么可以惦记着喝酒!”
索性盛惟妩高高兴兴的喝了口,觉得不好喝,委屈的把剩下来一点酒液的琉璃盏搁到案上,咂嘴道:“辣的啊!一点都不甜!”
“这又不是酢浆。”盛惟乔失笑着从案上拿起一块糕点递过去,示意她吃了冲一冲酒味。
桓掌柜出言圆场道:“敝楼这时节还专门做有一道糕点菊花糕,正适合八小姐这年纪品尝。”
说着就让人去取。
盛惟乔谢了他,顺口问起这丹陌楼的东家:“我观此地盛况,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掌柜且姓桓,未知与昔年的两朝元老桓讳观澜公可有什么渊源?”
虽然来这丹陌楼的路上,盛禄没跟她说多少丹陌楼的背景,不过以桓观澜的名气,在碧水郡这地方遇见姓桓的,任谁也要想到他——想来盛禄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没提。
这时候桓掌柜就叹息:“小的祖上确实有幸为桓公他老人家驱策,不过自从十二年前桓公下落不明后,诸位老爷久寻不见踪影,前两年也就分了家。其时这座丹陌楼为现在的东家购下,现在的东家不曾辞退小的这些人,是以小的还在此楼做事。”
又说,“东家这会有事不在楼中,否则若知诸位前来,必定要亲自过来敬酒的,如今只小的代为招呼,还望诸位莫要嫌弃小的鄙陋!”
“原来此地曾是桓公族产吗?”敖鸾箫有些动容道,“桓公明睿笃诚,匡扶社稷,惜乎萍踪渺渺,至今不得而知!”
其实桓观澜失踪到现在十二年,一代人都快过去了,当年彻查的结果还跟舒氏姐妹有关系,大家都觉得他早就死掉了。
不然桓家子弟也不会在几年前分了家,还把丹陌楼这样的祖产卖掉。
然而一来桓家没有为他发丧;二来也是为了表示对他的尊敬,以及希望他尚在人世的祝愿,提起来的时候,还是当他只是踪迹不明,未必已然驾鹤西去。
敖鸾箫前两年有幸读过几篇桓观澜的文章,对这位曾经的帝师十分钦佩,此刻不免拉着桓掌柜攀谈起来。
但没说几句,外间有人来请桓掌柜,说是又有需要掌柜亲自接待的贵客来了。
盛惟乔这边自然不会令桓掌柜为难,都说让他自便就好。
桓掌柜告罪了一番才离开,见敖鸾箫犹有恋恋不舍之状,盛惟乔打趣道:“等会咱们走的时候,敖表哥去寻桓掌柜商量,多买点菊花酒,一来带回去给船上没来的人尝尝;二来表哥也好趁机再跟桓掌柜打听些桓公的旧事!”
敖鸾箫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端起茶碗掩饰道:“正好撞见了问问,哪能为此耽搁了回船的时辰?到时候船上人定然要急了。”
因为楼船停在碧水郡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这时候已经快过饭点了,所以说话间,一道道酒菜已鱼贯而入。
菜摆的差不多的时候,盛惟乔示意左右在底下加了张席位,让盛禄入座,问道:“不是说开菊会吗?怎么到现在为止,看这儿除了多搁了些菊花外,也没什么其他的动静?”
盛禄先为席位道了声谢,复解释道:“丹陌楼的开菊会,是每日日落时决出当天的魁首,一共九日,到了第十日,则是九日魁首再一较高下!今日是第七日,如今才过晌午,所以人还没到齐,小姐且先用些酒菜,过会人多了,就会开始了。”
说话间无意中瞥到外面,“咦”道,“今儿有施大家下场?”
他们现在在的雅间处在最高的三楼,这丹陌楼的二层三层,中间都是打通的,呈现一个“回”字形。
“回”字的中间是一楼的正厅,建了一座高台,这时候恰好有两列彩衣少女拿着铜钹、鼙鼓、笛子等乐器翩跹而上,最后面则是一个轻纱蒙面的女子,看不到容貌,但那身段匀称窈窕,十分好看,连盛惟乔等同为女子的人,都忍不住盯着瞧了又瞧。
注意到盛禄似乎很激动的神情,盛惟乔不免好奇:“施大家?你是说那蒙面女子么?却不知道是何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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