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身后那人见这情况,等到了楼下之后,只好主动追上来跟她招呼:“盛三小姐吗?真是巧,在这里遇见了。”
盛惟乔闻言转过头来,就是讶然,忙领着盛惟妩跟公孙应姜行礼:“庆芳郡主!未知郡主在后,方才真是失礼了!”
这位郡主今日穿着绛紫衣裙,绾着回心髻,斜插两支珠钗,未施脂粉的面容多少有些苍白憔悴的意思,显得很是低调,身边也就带了两个仆妇,这会儿见她们欠身下去,忙踏前一步,伸手扶了,和蔼道:“偶然相逢,何必这样客气?”
就问,“你们是打算出去看灯吗?”
盛惟乔知道她多半是冲着盛睡鹤才跟自己招呼的,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怕庆芳郡主要求跟他们一块。
这位郡主虽然也是高密王之女,却不是德平郡主那种不得宠、地位尴尬的宗室女,乃是高密王夫妇的嫡亲长女,夫家怀远侯府也不可小觑,盛惟乔却不怎么敢直接拒绝她的。
但答应下来的话,且不说盛睡鹤的身世,其实到现在都没明朗,现在就跟高密王那边的人来往密切,万一事后发现弄错了,如何收场;就说春闱在即,这眼接骨上叫人发现盛睡鹤与高密王的爱女同游灯会,孟氏那边会怎么想?
还好她迟疑的时候,盛睡鹤在旁淡淡的应了一声,庆芳郡主看着他,很想跟他说话的样子,但迟疑了会,还是笑说:“那我不耽搁你们了,去吧!”
盛惟乔松了口气,领着盛惟妩走出几步,趁盛惟妩跟公孙应姜都被路旁的一串联三聚五玻璃芙蓉彩穗灯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小声问盛睡鹤:“那庆芳郡主……是专门来看你一眼的?”
“谁知道呢?”盛睡鹤淡淡笑着,“反正今儿个满城看灯,最好的位置就是身后跟左近这几家酒楼,这会儿三五步碰见个达官贵人都是等闲之事。”
这话也有道理,这时候盛惟妩又看中了远一点的白象灯,扯着盛惟乔裙子,要往前走,盛惟乔光顾安抚她慢点,免得黑夜里尽管灯火辉煌,脚下到底看着含糊,绊到什么摔了磕了。
如此一打岔,也就没再追问下去,是以没看到,盛睡鹤默默跟在她们三人身边,脸上平静无波,眼底却是一片冰冷,与喧哗热闹的灯市,分明格格不入。
没有察觉到盛睡鹤异常的盛惟乔等人,都惊叹着灯市的热闹:各色花灯千姿百态,论质地,有纸、竹、绸、绫、玻璃、明瓦、羊角、螺、蚌、羽毛、戳纱、料丝、刺绣、檀木、象牙、鎏金、黄铜不一而足;论样式,门灯、灯匾、花灯、宫灯、彩灯、戳灯、手把灯、风灯、四角平头白纱灯、玻璃彩穗灯、绣球灯、围屏灯、水灯、凫鹭鸟禽灯、金莲灯、玉楼灯、荷花灯、芙蓉灯、雪花灯、秀才灯、媳妇灯、猿猴灯、螃蟹灯、鲶鱼灯、骆驼灯目不暇接;论摆放的位置,除了店内摊上高高低低的悬挂外,路旁这季节无花无叶柳、杏等树木,都用草、绸、绫、绢、纸扎成栩栩如生的花朵,依势而粘,又有池中荷、荇、鹭、凫,皆以灯充,上下争辉,内外通明,衬着小雪翩翩,望去犹如琉璃世界,珠宝乾坤【注1】。
而来往行人摩肩擦踵,个个衣着鲜亮,神情欢喜,其中不乏浓妆艳抹的女子,三五成群,或提或挽着小巧玲珑的花灯,嬉笑而过。
见着盛睡鹤容貌昳丽,年岁尚轻,还有大胆的过来塞了盏芙蓉灯到他手里,那芙蓉灯不过巴掌大小,里头点着一截红烛,其实照不了多少地方,但胜在做工精巧,形如芙蓉花重重盛开,中心一点烛光充作花蕊,提灯的杆子上,赫然绑了条桃红色的帕子,隐约透着脂粉香气。
按照盛睡鹤素来的警醒,其实不该这么轻易被人朝手里塞东西的,但因为方才的一些事情,他有点走神了,而且这过来塞灯给他的女子,也没有恶意,是以盛睡鹤下意识的接住灯之后,方才回神。
却见那女子朝自己抛了个媚眼,也不纠缠,提着裙裾追上同伴,笑嘻嘻的没入人群了。
“哥哥快把这帕子打开瞧瞧罢!”盛惟乔在旁看着这一幕,心情有点复杂,但还是笑着说道,“八成是那位小姐看中你了,这上头没准就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辰跟地点呢?”
“你当方才那女子是什么人?”盛睡鹤闻言,淡然一笑,随手将那灯朝地上一扔,从袖子里取了帕子擦手,平静道,“前人有写《正月十五夜》的诗中有‘游妓皆秾李,行歌尽落梅【注2】’之语,我记得前些日子你才劝我要专心念书,怎么今儿个又想我往风月之地去走走了吗?”
“……”盛惟乔就觉得尴尬,正要岔开话题,却见人群一阵骚.动,随即潮水般朝皇城的方向涌去,她跟盛惟妩若非护卫使劲挡着,又有盛睡鹤扶了一把,差点被推倒,正自骇然,却听到有人兴奋的高喊道,“天子即将驾临城门,百戏要开始了!”
【注1】参考资料来自《红楼梦》、百科,以及纯洁的作者才不会看的《金那什么梅》。
【注2】苏味道《正月十五夜》诗:“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妓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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