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揭开红绸。
不出所料,果是流民之物,一只破烂不堪的草编鞋。
只是,这件贺礼旁,却没了册子。
自然,古人之意,今人之心,皆已说通透了,便再无需多言了。
四下官员见着,有的放下了酒盏,有的搁下了象牙筷,皆一片默然。
这一回,连哗然之声亦不闻了。
整个太师府,静得有些出奇。眼下看来,又哪来寿宴的喜庆?
所谓停杯投箸不能食,大抵是心有所感,方才如此。
太学的三份贺礼,将流民的衣、食、行尽摆在众官员眼前,那般赤裸裸地,毫不遮掩地。
若还能接着推杯换盏,歌舞升平,也就太没良心了。
蔡攸四下看了看,又瞧了瞧父亲,忽向陈酿发问:
“太学,是怎么个意思?”
此话一出,蔡太师立马投去制止的目光,斥责道:
“郓王殿下在呢!哪有你说话的份?”
蔡攸闻声,忙行礼退后。方才气急,才说了那不妥的言语。
可蔡太师的话,却远非忽来的斥责,而是深思熟虑过的。
这便是要郓王拿主意了。
不论纵容太学,或是斥责太学,似乎皆不大好。
但那不关他太师府的事,这个锅,郓王得背。
说来,郓王本是蔡太师一手扶持。只是这些年,他行事越发随性,难免惹蔡太师不快。
此番之事,倒正好借力打力。
谁知,郓王却笑了起来。
他一脸云淡风轻,只道:
“既是祝寿来的,又站着作甚?礼也送了,太师不与太学生们安排个座?”
郓王这般言语,似乎那群太学生真是祝寿来的,所送之礼,亦是寻常贺礼。
除了太学众人,旁人皆是一惊。
蔡太师亦低头一笑,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郓王既已开口,他只得安排太学生们入席。
方才的怒气,已然消了,转眼间,蔡太师依旧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
到底是经历过风浪之人,黄毛小子的挑衅,他又何曾放在眼里?
这些个愣头青,收拾起来,似乎也并不费事。
可陈酿与郓王心中皆有数,他们并非行事莽撞的愣头青。
一时,众人又在自己的席位上坐定。只是,再没了方才的欢喜气氛。
一思及城郊的流民,官员们一个个食不下咽,哪还有祝寿的心思?
而座中的小郎君们,多是热血儿郎。见着太学生们的义举,无不佩服,三三两两的,皆与之敬酒结交。
“陈先生,”绍玉忽至陈酿面前,“方才真是好神气啊!”
陈酿看向他,拱手道:
“王小郎君。”
绍玉笑了笑,回施一礼,方道:
“说来,今日本是蔡三娘子生辰,听闻邀了不少小娘子来。”
陈酿沉吟一瞬,自然知他何意。
不少小娘子中,亦有七娘的吧!
绍玉忽低头一笑,也不言语,只兀自走开了。
自己又与他说这个作甚么?
绍玉甩甩头,也不知七娘是否还在席上,总是想要见一见的。
男客这边如此大的动静,小娘子们不免也议论起来。
总有好事的丫头过去张望打听,于所发生之事,也能知晓个七七八八。
七娘与蔡云衡两两相望,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好奇的小娘子拿手肘碰了碰七娘,问道:
“七娘,那个领头的太学生,便是你的小先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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