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细雨,便是此时了。
他忽而心有所感,转头向小童道:
“倒不如这一轮明月来得天然。”
不多时,小舟已安然靠岸。
艄公渡了一辈子的人,再惊险的时候,也都渡过来了,何况忽这点风雨?也只有不常乘舟的绍玉,蓦地被吓着。
细雨还在飘,艄公将蓑衣借予绍玉,只让明日还来便是。绍玉道过谢,遂往家中而去。
一路上,他悠闲行路,倒并不急着避雨。就着满怀的月光,学了个“一蓑烟雨任平生”。
黄州的夜,清幽而安宁。而汴京,却总是一番焦躁不安。
谢诜披了件薄衫子,挑灯作文。金兵之事,刻不容缓,明日早朝便需将退敌之策呈上。
夏夜的寒意是不易察觉的,谢诜咳了两声,这才兀自紧了紧衣衫。
朱夫人打帘而入,手中捧着一盅赤豆糊莲子羹,热气腾腾的,正合适宵夜吃。
谢诜不大吃甜,朱夫人遂特意嘱咐了厨房,糖水糖浆皆不必用。因不放心,她又自己去盯着。
而此时的谢诜,一心只在折子上,却顾及不到饥饿。所谓废寝忘食,许是如此。
直到朱夫人渐行渐近,他闻着赤豆的浓香并莲子的清香,才觉饥肠辘辘。
谢诜抬头看了看朱夫人,对她微微一笑,也不必请,他自吃起来。还有什么,比夜里一碗羹汤更暖人心?
朱夫人在谢诜身旁坐下,看了眼他起草的折子,遂道:
“七娘那头,已打点好了。”
谢诜点点头:
“她是明日一早去吧?”
朱夫人嗯了一声。
谢诜拍了拍她的手:
“近来朝中事多,顾及不到家里,累及夫人操劳了。七娘的事又费这许多心思,难为你了!”
朱夫人本是世家出身,自然明白国事为先的道理。
她遂道:
“老爷治国平天下,我不过齐个家,哪里就叫苦了?只是……”
朱夫人欲语不语,默了半晌,方接着道:
“我劝了母亲许久,她始终不愿离家,我是担心……”
只见谢诜摆摆手:
“母亲的性子,我是清楚的。她既不愿,谁也劝不动,便罢了吧!倒是你,不如去陪着七娘。”
朱夫人一时却有些急色:
“老爷怎的又提这话?我是要陪着老爷的!”
谢诜叹了口气,不知如何相劝,只直言道:
“金兵此番来势汹汹,与从前不同。一旦有事,你们女人家如何自保?你且随七娘去庄上住几日,避一避,我也好无后顾之忧啊!”
朱夫人摇摇头:
“好不容易将七娘骗去,我也安心了。许娘子是因着病重不敢挪,而宗姬与大嫂确是不愿去的。我身为一家主母,这个时候,怎能立不起来?”
谢诜见她神情间自有一番决然,她又叹一口气,只拿她无法。
为掩人耳目,七娘临走只跟了琳琅、阿珠、环月三个。左右,庄子上亦有粗使丫头,虽比不得家中的,倒也勤快老实。
七娘自是被蒙在鼓里,只道是受罚,哪知是避祸?
她昨日委屈了一整夜,临行时还多有不满。丫头们好言相劝,方才罢了。
只是,除此之外,七娘更是多了一分好奇。平日里,日日食五谷蔬果,可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七娘亦想看一看。
况且,庄上并无人可管束她,岂不尽由着她闹了?
思及此处,七娘只勉强安慰自己,似乎,去庄上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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