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2 章

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每一个心声，每一个念想。

    ‘如果那天，我没有因为一眼看到冰霜使徒时由心而生的喜爱，接受了方方送给我的那份珍贵的礼物，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都是少年痛彻心扉的悔恨。

    ‘如果……’

    天性善良的少年将一切归罪于自己。

    “小心！”圣克莱斯的声音叫醒了几乎要沉沦在这些记忆里的方以唯，后者猛然回神，屈膝跳起，但比它更快的，是在魔巫周身爆发的海龙冰！

    长而尖锐的冰锥瞬间刺穿方以唯的身躯！

    方以唯一口血喷了出来，她强忍住胸腹被贯穿的剧痛，右手凝出一道火线，一挥而下！

    冰锥被立时断开，她控制着魂力飘飞，远离了海龙冰范围。

    最后的思绪被海龙冰打断，但方以唯依然清楚地听到了：

    ‘如果，当初我没有认识方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吧？’

    #

    哪怕是此时贯穿身躯的痛，都比不过这个属于深海魔巫的思绪刹那间闪过的心冷。

    #

    圣克莱斯紧紧跟在方以唯身边，虽然不像之前那样焦急地跳着，几乎可以说是沉稳的模样，但它声音里的紧绷暴露了它真正的情绪：“你的伤！别靠近它了！”

    少女有些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她伸手抹掉了嘴角溢出的鲜血。

    手指抹过胸腹时，那几个被贯穿身体的伤口立刻被冰冷的寒气封冻起来。

    “……没事。”方以唯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动作带动心肺腹部肌肉，牵扯得伤处剧痛，但她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调整呼吸，“刚刚是没注意到被心影蛾的力量

    反噬了，这次我会记得注意的。”

    说到做到，在接下来，近距离接触深海魔巫，将魂力输入，扰乱它刚刚堕落本就混乱的魂力路线，然后立即离开，前往下一个节点……这一连串动作的接触时间不到两

    秒，躲开的恰到好处——几乎是在她离开的瞬间，一大簇冰锥骤然出现！

    当她计算中的所有节点都被一一输入魂力，方以唯最后落在魔巫头顶，将身上剩下的全部魂力，一起灌入其中，联动其全身各处节点同源魂力。

    同调！

    深海魔巫发出痛苦的人类听不到的声音，连爆发海龙冰将这个人类御魂师驱走的力量都无法汇聚起来！

    圣克莱斯维系着防护罩，阻隔了次声波，它担忧地看着气息不稳的女孩。

    被分散在魔巫身体各处、却依然和本源有着神秘联系的魂力以极快的速度，按照预定好的路线流转起来，所到之处，带动那些仿佛迷途了一样的魂力也跟着它们的路

    线一起走。

    一遍，又一遍……

    ‘回来，温然。’

    重伤下依然强力运转魂力不是一个舒服的体验，方以唯的视线已经失去了焦距，她只是下意识地“看着”。

    没有人教过她这么做，但是她却莫名知道该怎么做。

    该怎么把自己的声音，传递到他人封闭的心灵之中。

    ‘回来，温然。’

    #

    当所有的魂力都被收束完毕，深海魔巫的身躯深处透出的光亮，一点点刺穿了它的身躯。

    堕落而来的身体骤然解体，失去了立足之地的方以唯跟着往下掉。

    魂海中，一片墨色的鳞片亮起了光芒。

    方以唯的头脑骤然清醒过来，几乎是直觉地一把抓向一大块正在解体的深海魔巫肉块！

    她的手穿过肉层，直抵中心，直到她抓到了她想要抓的东西。

    #

    ‘回来，温然。’

    空茫无物的世界里，不断朝着深处沉沦的人动了动眼皮。

    这是……方方的声音？

    手上忽然传来的被什么紧紧抓住的感觉，终于让他睁开了眼睛。

    #

    少年的手被死死抓着，几乎动弹不得。

    温然睁开了眼睛，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正仰面躺在丛林的土地上。

    暴雨仰面浇下，让他更快地清醒了过来。

    我好像，堕落了？

    想抬起手看看是不是还是章鱼触手，那只抓着他的手立刻用力，让他动不了分毫——不过这点小小的尝试，还是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堕落状态中恢复过来了。

    是谁做的？

    身上压着点分量，不重，草木和雨水的气息闻起来非常熟悉。

    温然愣了一下：“……方方？”

    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把脑袋搁在温然胸膛上的人听到他的声音，那颗黑色的小脑袋在他胸膛上动了动，似乎是在点头，头发带起的摩擦让他心口一阵颤抖。

    “方方……你……”

    温然涨红了脸，想要让方方起来，却又说不出来。

    可趴在他身上的人却听不到他内心的挣扎，声音平静地开口：“温然，你后悔认识我吗？

    “如果后悔，就直说，我以后，这一生，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温然的身体一僵。

    后悔？

    不，不是！

    如果连方方都……

    “方方我……”他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很轻易就脱出了之前的桎梏——抱紧了身上的人。

    方方没有推开他。

    直觉让他知道，自己还有机会，还有挽回方方——自己最重要的朋友的机会。

    “……我想过。”他仰面看着至今没有停下的暴雨，轻声说，“最绝望的时候，我想过，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去关注站在院门外的你的话，是不是，我就不会遇到这些

    了？

    “没有冰霜使徒这样动人心魄的利益，是不是，我就不会被陷害，外婆不会为我所累，我也不用一路逃亡了？

    “可当我用冰霜使徒挺过那个绝望的时刻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并不是这样的。

    没有冰霜使徒，还有其他，那些人追逐利益的心不变，那么即使没有他，也有其他人会遇到这样的事。

    但如果那样，他就失去了方方了。

    失去认识一个最重要的友人的机会了。

    #

    他不后悔那个午后朝院墙外的女孩招手，让她进来休息。

    #

    趴在他胸口上的人发出一声哼气，似乎是在生气一样的撒娇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问：“……不生气了吗？”

    “不，还很气。”女孩的声音在暴雨中有些微弱，“让我睡醒了再考虑要不要继续生气——不许打扰我睡觉，不然等我醒了我就再揍你一顿。”

    声音到了后面，渐渐微弱，几乎要听不到了，温然哭笑不得：“可……方方你、你先起来好吗……”

    没有回应。

    身上的人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清浅而……虚弱？

    温然一惊，仔细听去在磅礴大雨里的呼吸声。

    可即使是他专注了全部心神，那呼吸声依然微弱得几乎听不到。

    他有些心慌，忍不住轻轻地拍了拍身上女孩的背部，很轻：“……方方？”

    触手的异样让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颤着手，伸到眼前。

    手掌心里，即使在这样的大雨里，也没有被冲刷干净的血丝让少年的脸色瞬间失去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