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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到书》,辛虞忍不住疑惑问:“为什么要让她按这个?你明知道这个完全没有任何效用。”
方以唯今年才十五岁,再过一个多月也就十六岁,联盟承认的成年是十八周岁,也就是说,方以唯现在还是未成年人。
她的所有签字、盖章、手印在没有其监护人到场的前提下,都是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应的——包括这张阿楚随手从招生办那拿来、自己手写填方以唯档案的《入学报到书》:且不说这上面只有手印没有签字,作为方以唯监护人的方宋霆也不在场,单就它的填写规范来说,必须使用稷下学宫特殊的打印机机械打印学生姓名档案等资料并
盖学宫档案处钢印,这才能算一张正规的《入学报到书》。
现在在阿楚手上的这张,别说机械打印和学宫档案处钢印了,连上面关于方以唯的学员档案都是阿楚随手乱填的:除了名字“方以唯”和性别“女”正确外,年龄那随手
填了个16,住所填了鬼谷地址,紧急联络的家庭成员关系那一栏更过分,居然填了个“弟弟:七宝”!
太过分了!
造假也走点心啊!
辛虞觉得,刚才要不是阿楚动作快,真让方以唯把这张《入学报到书》抢到手,那小姑娘的脸色绝对会很精彩。
荆河楚没有直接回答,他看着手里粗制滥造的《入学报到书》,停顿了一会,才道:“你认为战略师这个专业的核心内容是什么?”
辛虞一愣,呃了一下:“……看穿局势真相?”
“是骗。”荆河楚平静道,“无中生有,造谣生事,弥天大谎……放在一般人面前,会被唾骂至极,但若你无中生有的东西骗过了联盟,撒下弥天大谎,造谣让敌手信以为真将力量调集去预防根本不会发生的事。而你所在的势力知道那是假的,趁机集中力量到真正需要的地方发展,弯道超车,真正胜过敌手,让他们发现真相也无可奈何
。投下去的资金不会回来,用于实验的物资也不会重新出现——在他们被虚妄的谎言牵着鼻子走的时候,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
辛虞皱着眉头,努力思考荆河楚说的这些话跟他的问题有什么联系。
“这份《入学报到书》是骗局的开端,必须要让她亲眼看到自己在上面按了手印,后续的骗局才会起效。”荆河楚轻声说道。
骗局?什么骗局?
明明全程都参与了,但是辛虞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一整集内容。
阿楚,看在朋友的份上,解释一句行吗?
辛虞拼命向好友发射“求解释”光波,然而后者却没有接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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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只有这样,那孩子才会“认为”,自己已经是稷下学宫的学生了。
依靠这个开端,他把名为“归属:稷下学宫”的印象深深地留在了方以唯的心里。
就算她现在就在想叛逃都没关系,叛逃的前提是,她得先是稷下学宫的一员,然后才能叛逃稷下学宫。
否则,谈何叛逃?
这就像是一只自由的小鸟被关进了笼子里,它决定要想办法逃出去,撬开笼门也好,毁掉笼子也罢,它都要逃出去。
但只有人知道,那里没有笼子。
那只是一个笼子的虚拟投影。
如果触碰的话,就会发现,该是笼子的地方,空无一物。
就像这个故事里的笼子一样,荆河楚在自由身的方以唯心里,印下了“我是稷下学宫学生”的印象。
之后,她所有关于“学院”这件事认同的、叛逆的行为,都将基于这个前提出发。
——只有稷下学宫执行特殊流程的相关人员知道,方以唯,依然未曾入学稷下学宫。
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没有签名只有手印的《入学报到书》,荆河楚将它送入正熊熊燃烧着火焰的壁炉里,让火苗温柔地舔舐上纸张,眼看着那写着“方以唯”三个字的纸
张被火焰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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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假的。
不过没关系。
八个月后,新生入学时期,他会见到真的。
在其监护人的陪同下,经由那孩子亲手签下姓名,按下手印,交给稷下学宫档案处保管的《入学报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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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完全烧灭,灰烬伴着上升的热气流轻轻地扬起时,荆河楚打了个呵欠,慢吞吞挪回沙发上,扯过抱枕就顺势躺下了:“好啦,以唯的反应你也看到了,阿虞你可以
回去了,没必要呆在这里保护我。”
辛虞哭笑不得,不过仔细想想,那个孩子的反应还真的是完全在阿楚的掌握之中。
虽然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眼看着已经满脸狰狞就要魂宠附体对阿楚教做人的小姑娘,在阿楚把坎伯兰学院的入学推荐卡给她之后,就瞬间被安抚
下来了呢?
这就像是一只怒发冲冠的凶猛狂兽正要吃人,结果被一个铃铛讨好,瞬间变成乖巧任撸的小猫一样不可思议。
坎伯兰学院的入学推荐卡什么时候多了“安抚狂兽”的效果了?
而且,那个孩子身上那么多疑点……辛虞还想再尝试让阿楚仔细想想,结果抬头一看,嗬,已经睡着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辛虞想了想,决定去后餐厅看看那小孩。
或许他能找到能够让阿楚正视的疑点呢?
他可不信收个徒弟就能把阿楚的智商都收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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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辛虞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消失,沙发上沉睡的人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阿虞说的那些他都看在眼里,甚至比阿虞能够观察到的更多。
在多纳基火山事件里,甚至更远一些的时候,最初在虚拟投影会议里,坐在方宋霆身边的女孩子虽然没有被投影拍进来,但他却可以通过方宋霆的反应间接推断出她
的情况。
那个时候,方以唯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和看到其他几校代表时没有任何区别:对她来说都是初见的人。
——如果当时方以唯的情绪有所波动的话,方宋霆肯定会有所反应,但他没有,说明方以唯当时就是把他们当成陌生人看的。
之后见面时也是如此,最多就是“曾经在投影会议里见过一次”、只比生疏近一点的关系。
让荆河楚发现不对的,是他穿着熊猫玩具服和方以唯见面时,那个时候他只穿了玩具服,头套则拿在手里没有戴上,方以唯当时的表现却非常“异常”。
乍一看,她非常惊讶,常人会把这理解成“一认识的成熟的男人居然穿着个玩具服出门”的大开眼界、打开新认知的惊讶,但荆河楚却察觉到了方以唯当时惊讶下的……
惊慌。
她很惊慌,甚至想掉头就跑——但并不是因为害怕,更像是……
她刚刚把他和自己认识的某个人联系起来,发现这其实是同一个人,而她曾经在那个人手里吃过很大的亏。
不是敌对关系,很亲密,却害怕,可又不是发自内心的如对待方宋霆那种害怕,而是……所有反应都会被预料到,翻不出手心的无奈和抓狂反抗。
可荆河楚确认,自己之前仅有的和方以唯打交道的部分,并不足以让她建立起这种感情来。
那个时候,荆河楚就开始怀疑了。
被诓骗后立刻认为自己是稷下学宫学生,带着种好像认命一样又像是意料之中的尘埃落地,没有任何提示下就认为自己是她的老师,对特殊听课证的熟悉,对熊猫院
的熟悉,对博姨手艺的熟悉,对熊猫院熊猫的熟悉……
但稷下学宫没有过名为方以唯的学生,自己没有收过任何学生,熊猫院没有让任何一个外人来留宿长住过,博姨的手艺仅有几人知道,熊猫们也没有表现出对她的熟
悉来……
所有的反应,所有的熟悉,都是方以唯单方面对他、对理应只有战略师一脉的人知道的特殊听课证、对熊猫院……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一个,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
荆河楚朝着头顶的灯光伸出手,仿佛想把无形的光笼络于掌心之中。
轻不可闻的声音在起居室内悄然散去,没有被任何人听到:
“……来自未来,或者,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