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容更不是东西:各位,你们看死狱就这么大点地方,凭白多养了你们一群,我们压力也是很大的,是不是都交点买路钱?
毫不掩饰的压榨。
钱二被搜走了身上所有得用的东西,终于住进了一个狭小的土洞。
他把头埋在小娃娃软软的肚皮上,泪流满面。
他仍然活着。
感谢上苍,派了这个孩子来拯救他。他要把这个孩子养大!
钱二的而立,从二十八岁开始。
思绪翻滚着,却不耽误钱二干脆利落的给孩子们切西红柿。。
最大的孩子帮他按着那颗溜圆的柿子,他单手持刀,刷刷刷,切成均匀的六块。
“哦哦!又是一样一样大的!叔叔刀法最好了!”
小孩子们总觉得自己的保护者,像天一样高大。看见什么,都当作一种举世无双的本事。
钱二笑笑,在墙角的茅草堆上坐下来。
刚才和那两个混蛋干架,消耗有点大,他今天晚上必须得一动不动的,不然吃下肚的东西很快就消化光了。
最大的孩子坐在他身边,眼巴巴的看着其他孩子吃,很隐蔽的吞口水。
钱二看着他,目光很温柔。
这个孩子是自己提出来,不再跟弟弟妹妹们吃一样的东西。钱二没有阻止他,心疼不是让孩子们长大的办法,这恶劣的世道,他自己也不知能护他们多久。
“来吧,叔叔今天接着教你空步。”
这个最大的男孩,是有灵根的。自从无意中见过一次钱二被人围殴,忽然就变成了个小男子汉。再也不肯吃弟妹们的零食,还主动提出来要学法术、战技。
正式练习的时候很少,总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才敢稍稍尝试给钱二看。
穷学文,富学武,运动做多了是很费粮食的。
孩子从来没提过见到过钱二挨揍。
钱二于是也从来不说他知道这孩子看见了。
钱二想,他大约是把这几个孩子,都养得很好很好了。
一个娇小可人的女修,掀开门帘,走进洞口。
“钱二,是你么?”
钱二只是抬头随便扫了一眼,目光在那鼓鼓的胸口上停了一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
“你走吧,我没本事照顾你生意。”
杨夕傻了。卖菜的时候他看见我了?
那怎么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而且那也不是我的生意,是鸟师兄的。钱二在这呆了三年,杨夕不信他不知道。
钱二等了一会儿,见人还没走,终于抬起眼来:“你这女人怎么这样,没看见这屋里都是孩子么,非得我让我动手轰你?你看我这吃的都摆在面上,自己填饱就不错了,别说多的粮食,就是跟你做生意的体力都没……杨夕?”
钱二终于看清了那对黑蓝的异瞳。
真不是他反应慢,实在是太久没见,清扫战场时的偶尔相聚,想起来就跟上辈子一样。而且他印象里杨夕就是个干巴瘦的小豆子,并且是戴着眼罩的。离火眸他统共看了没有两三次。
而现在……那个豆子,唔,变成花生了,头上那个草又是什么装饰?
杨夕也终于反应过来,钱二这是把她当上门卖。春的了。
“钱二,我干你大爷!”
本来还有点生分的,这回杨夕一下找回当年的感觉了。上来就要给他顿好揍!
不过钱二现在溜得极快,并且八个孩子齐刷刷的喊:“坏女人,放开叔叔!”
杨夕:“……”
钱二哈哈的笑起来。
最大那个孩子,一脸狐疑的压下其他孩子,“别怕,这女人是来卖东西的。”
转头又问钱二:“钱叔,她要跟你做什么生意,都找上咱家了?”
钱二笑不出来了。
看看屋里还有四岁的小姑娘,眼睛闪亮、闪亮的看着自己。
“这个……这个……”
杨夕一巴掌按倒钱二,对着孩子们笑:“卖菜。”
那大孩子没信,但是没吱声。
小孩子们信了,有心眼多的知道死狱里菜难买,特别会来事儿的搬了个破墩子给杨夕坐。
杨夕眼看着,这墩子就是钱二这最值钱的东西,上面的西红柿汁水都还在。
“我……”
一个男子飞快的扑过去,给舔干净了。
杨夕“不坐”两个字就没说出口。卑微如此,她也有过……
于是在那湿漉漉的墩子上坐下。眼看着那几个小不点,一副我帮叔叔讨好了菜贩子的欣喜。 杨夕觉得心口里都是酸的。
“为什么不去找宁师兄?”杨夕问。
钱二笑笑:“为什么要找?”
杨夕没说话。宁孤鸾庇护的凡人,都要比钱二和这帮孩子活得好。
钱二单手摸了摸身边孩子的脑袋:“宁先生他,护住上百个凡人,不容易了。我养这些孩子,是为了世上少死几个没见过天日的娃娃,并不是为了拿自己的同情心,去给别人添麻烦。”他顿了一顿,“杨……我可以叫你杨夕吧?”
杨夕看着钱二,这个男人终于在保护者的位置上,找回了失落已久的尊严。
没有谁天生应该是什么人的跟班。
可如果你一直站在被保护的地位,任你有翻天的本事,也永远学不会挺身而出的骄傲。
他保护这些孩子,是为了多撑起多撑起一片安全的天,不是为了,带着一群弱者,寻求一个更强的庇护。
他是保护者,不会去挤占被保护的位置。
更不会把自己伞下的弱者,运送到旁人的伞下,就合上自己的伞。
旁人的大树下,不差他一个搬运工,但是苍茫大地上,需要多几棵他这样并不繁茂的瘦竹。
杨夕看着钱二笑,像对一个真正的知己那样:“钱二,我觉得你现在,特别爷们儿!”
钱二惊愕的抬头。片刻,脸上的疤痕,红得像要流出血来。
呐呐道:“哪有,我都觉得,跟你比我就是个娘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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