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茉莉看到她,松了口气走过来,“你们这地方真可怕。”
“其实住惯了就觉得还好。”艾丽把茉莉领进他们隐蔽在几艘残骸后的飞船。阔老爷的高级飞船在这颗星球上呆了几个月之后已经看不出原样了,身上覆盖着棕红色的沙尘,和四周的残骸完美融合在一起。
进入隔离门之后,茉莉打开头盔面罩,跟艾丽走进飞船的厨房,在岛型台边的高脚凳上坐下。
艾丽取出几个牛奶藻菌的球藻,放在搅拌机里加水打碎,倒了一杯递给茉莉,“尝尝吧,这是我们这里的牛奶。”
茉莉接过杯子,放在台上并没有喝,她抬起头看着艾丽。
艾丽看到她的茶色眼睛,猛然后退,右手已经将镭光鎗举起对准茉莉的脸,“你是谁?”
茉莉低头看看自己左胸,心脏位置上有一个快速闪动的红点,那正是镭光鎗的瞄准射线。
茉莉抬起头,对艾丽微笑,她俏丽的脸上出现的表情绝不是“茉莉”应该有的。
那张曾经嗔笑皆有情的脸上此时是绝对的冷酷和严肃,即便现在是微笑着,那双看着艾丽的茶色眼睛里还带着点轻微的厌恶,此外还有点类似惊奇的东西。
赛弗曾经展示过他制造的不同样子的茉莉,但此刻坐在艾丽面前的茉莉,改变的绝不仅是眼睛的颜色。如果不是赛弗把她的设定全部修改了,那么,就是其他的灵魂突然侵入了茉莉的身体。
“茉莉”和艾丽对视了几秒钟,“刷——”一声将防护服拉链从脖子下拉到了小腹。
“啊?!”艾丽又后退了一步,手里的枪握得更紧了。
茉莉露出的胸部完全不似人类,胸腔上原本该是双峰的地方现在是一个显示屏,腹腔上连接着一组黑色的长方块,上面有几颗小小的红灯不断闪烁,还有一个正在倒计时的计时器。
显示屏闪烁一下,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现在,艾丽知道“茉莉”那种表情是谁的了,这个灰发的儒雅男子平静说到,“你果然一如赛弗所说,十分聪明。初次见面,我叫莱特,是雷安的朋友,同时我也负责抵抗军的一些事务。首先,我想告诉你,我个人对你毫无恶意。然后,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你自己可能也并不清楚的事,关于你的事。”
“关于我的事?”艾丽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种仿佛大难临头的不详预感。
“是的。但在告诉你这件事之前,我想问你,你觉得雷安的理想伴侣应该是怎样的?”
“……”
而在赛弗的飞船上,雷安此刻正看着毗邻的两个显示屏,迷茫而震惊。
不,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赛弗在和我开玩笑。他在心里这么说,可是却皱紧眉头。因为他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和赛弗一起告诉他,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些真实只能推向一个结论。
“如你所见,这就是艾丽的记忆力测试——”赛弗看向显示屏的目光里带着痴迷和狂热,“她全部都记住了。”
一个显示屏是赛弗给出的图像,另一个,则是机器记录的艾丽所记住的。最初的图像是一组无规律分布的九个橙色光点,之后光点逐渐增多,几张图之后,赛弗干脆调出了一张有大约四五十个光点的图,光点之间还有多向连线,而艾丽都毫无压力的记下了这些毫无分布规律的光点图案。
接下来的图案越来越复杂无序,也不仅限于色彩单一的光点图,有人潮拥挤的集市,高楼林立的城市鸟瞰,原野上色彩缤纷的野花等等,每张图之间的切换时间也越来越短,而艾丽所记下的图像,连最细微的细节都没有出现任何偏差。
到了最后,赛弗所调出的图像甚至包括集成芯片的设计图、整个帝都的街道地图,每张图之间的切换时间不到一秒钟,也就是说,艾丽只有这么短的时间去记忆这种复杂的图形。令雷安感到恐惧的是,她全都记住了。分毫不差。
“你明白了么?”赛弗侧过头看雷安。
显示屏上的图像还在快速变换,斑斓色彩在雷安脸上映出忽明忽暗的光圈。
“你是想告诉我……”雷安感到自己不自觉的吞咽一下,“艾丽有照相机记忆?”
赛弗微微扯起嘴角,“你明明知道我想告诉你的是别的。”他不给雷安任何反驳的机会,在另外两个显示屏上调出两组图像。
“还记得这是什么吧,雷安?”
雷安沉默一下,“是大脑皮层活动的扫描图。”
赛弗点点头,“没错,这个,是你从前的记录,而这个,是艾丽的。”
他把雷安拉到右侧的显示屏前,“看到了么?这就是你和她的不同之处。别再用什么‘她很聪明’做借口了,你的智商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人,你也很聪明,可你们看到同一样东西时,大脑的反应完全不同,看明白了么?你和大多数人一样,受到不同刺激时,大脑的皮层上的额叶、顶叶、颞叶、枕叶和边缘系统会有不同程度的反应——”
雷安看得懂大脑活动的扫描图,各种颜色代表的是大脑不同部分的受刺激程度,红色代表最为活跃,蓝色代表不活跃。
“——而她,她不管受到什么样的刺激,她的大脑几乎全部全部的神经元都是活跃的。”
属于艾丽的那组图像,无论何时——除了边缘系统——整个大脑皮层几乎全是红色的。
这些红色,甚至不像雷安的那组图像中的红色,成片状亮起,而是像一个个细小的颗粒,明灭不定,但却全部处于活跃状态。
像是怕雷安不敢面对着事实一样,赛弗用力抓紧他的手臂,他能感到雷安全身的肌肉僵硬起来,他为此感到不忍,可还是平静告诉好友事实,“真正的人,不应该是这样。”
“从我们一诞生,我们的脑就在做着一种叫‘剪枝’的活动,简单来说,就是剪断不需要的神经元的联系,使脑能更有效率的工作。这种活动到性成熟时基本停止。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上瑟文教授的课时她说过的那个可怕例子吗?一个婴儿,从一出生就蒙住它的一只眼睛,那么即使这只眼睛在生理上是完美的,但很快也会失去视力。这就是脑‘剪枝’的结果,因为婴儿的脑一直接受不到那只被蒙住的眼睛发送回来的信号,所以脑干脆就认为连接这只眼睛的神经元和突触是无用的,使它们逐渐枯萎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不管我们小时候讨厌数学课还是一定要学数学的原因。”
“你现在再看看艾丽的脑,明白了么?她的脑部的活动规律完全不是人类的,更像是一个功能强大的电脑的活动规律。”轻微的颤抖从雷安手臂上传到赛弗手心,这轻微的颤抖没能阻止他的最终宣判。
“她根本,不是人。她是一台用最先进的技术制作出的最精密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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