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是最让王武感到头疼的部分——他到现在都搞不明白诸如高度角,方位角之类的数学名词,更不用说随之而来的复杂计算。而不会独立计算射角,就不能担任炮长,哪怕副的都不行。
这在王武看来其实很没有道理——他确实不会计算射角,可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火炮上都附有射表,只需要按照表格上标注的距离,把炮口调整到相应角度不就行了?用铅垂他还是会的。
比如现在,王武觉得其实有没有正副炮长根本无所谓——他们轰击的目标根本不需要瞄准,就是前方那一**汹涌而来的人群,只要炮弹飞出去,就必然能炸到一大群人。
所以两位炮长此刻唯一需要干的活,就是用铁钎子插入火门,捅破里面的药包油纸,安装上发火绳,招呼大家躲到旁边后再点燃它,然后就等着听那一声巨响了。
——这活儿谁不能干呢?明明自己也能做的,凭什么非要考那劳什子难得要死的数学?
只可惜短毛老爷们并不这么想,他们坚持所有这些看起来冗长繁琐的步骤全都是必须的,不能省略掉任何一步。所以王武也只能老老实实做他的资深装填手,而暂时无望继续提升他在炮队中的地位——至少在他的数学考试及格之前没希望。
在两名力夫,两名清膛手,两名装填手,以及正副炮长,足足八条精壮汉子的伺候之下,这位“翠花夫人”终于做好了发言的准备,可以亮一亮她的大嗓门了——没错,按照短毛老爷们的要求:每一个炮组成员都要把火炮当作自己老婆一样爱护。他们甚至给每一门炮都取了个娘们儿名字,王武班组伺候的这门就叫翠花。
天晓得,其实在王武看来,这么一根又粗又长的大管子,怎么也跟娘们儿扯不上关系,要取名字也该是威武雄壮类的。不过话又说回来,王武自己因为是已经有了婆娘,所以感受不深。但对于那些尚未婚娶的大头兵,在军营里呆久了,看老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哪怕是在臆想中把这根铜管子当成了老婆,还真能激发士气。
——尤其是当短毛老爷们弄出来一大堆妖妖娆娆,身上没几块布料,背后却扛着大炮管子的美人图,贴在了火炮上之后,确实让不少傻小子整天对着发花痴,刷洗清理时还真尽心了不少。听说短毛老爷们习惯于把最新式的大炮叫“七五小姐”,不知道也是不是出于这种考虑。
脑袋里转动着此类无关紧要的念头,王武颇为闲散的站在一边,看着炮组同伴们做好了全部发射准备。炮长略带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包括旁边几个家伙,但也没要求这帮小子严格按操典来做。
——眼下还不着急,他知道上头的习惯,开头阶段还不能打太狠,免得把对手给吓跑了。前期甚至要求他们故意放慢点射速,所以没必要催得太紧。待会儿进入到“急速射”阶段,才是需要这帮小子卖命的时刻呢,当前先悠着点好了。
“掩蔽!”
在他喊这一嗓子的同时,旁边副炮手举起红旗,示意这门火炮已经进入发射阶段,任何人不能靠近了。炮组成员们纷纷跑到掩体后面弯下腰,而炮长在点燃火绳之后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轰隆”一声巨响,从火炮口腾起一股白烟,据说有眼尖的人自称能看到炮弹从膛口中飞出去,但王武从来看不清。
他只是匆忙探头出去,努力向着前方眺望。火炮阵地的视野当然极佳,虽然此时已经有大量烟雾出现,但还不至于遮挡住前方视线。
只见前方平坦荒原上,密密麻麻,已经被无数正在向前蠕动的人群所淹没。那感觉就像是一片黑色的潮水,正在朝他们涌动过来。
双方的实际距离还很远,所以现在炮组压力不大。但王武极目远眺,直到远处的天际线上,都被竖立的长枪,旗帜以及下方骑马或步行的身影覆盖。并且,随着前方人马的不断前进,后续敌军还在源源不断从地平线上冒出来,仿佛无穷无尽。
自王武加入琼海军以来,还从未与这么大规模的敌人交战过,纵然他对己方火力极有信心,此刻也忍不住暗暗咽了口唾沫。
为了缓解心头紧张,他又抬头看向空中——单纯炮弹本身是看不见的,但由于开花弹的引火管是处于燃烧状态,在半空中就会留下长长的白色烟迹。
此时此刻,只见天空中白烟纵横,一道又一道抛物线型的烟迹以这边火炮阵地为起点,宛如花瓣一般在半空中四散开来。而每一道烟迹的尽头,最终都是垂落到那灰黑**潮中,在地面上腾起一蓬蓬赤红色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