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门。
谭掌柜站在院子中央,哭笑不得地看着赵掌柜臃肿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门口,摇了摇头,心头终究有些没底,却也只能先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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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午时末,谭老爷子才坐着马车回来,一进门就感慨地叹了口气,招了谭掌柜过来,沉声吩咐道:“卖铺子的事儿姑娘早安排妥当了,姑娘手底下有个姓赵的管事,你就跟听他的吩咐行事!赵行德那根墙头草这回也表了态,凡是只听姑娘的吩咐。”顿了顿,又点着谭掌柜警告道,“老子这张老脸算是让你丢尽了!再敢违了老子的话,这京城你也不用待了,自个儿回老家当伙计去!”
谭掌柜忙点着头恭顺地答应着,笑嘿嘿地扶着谭老爷子往里走。
谭老爷子走得极慢,出神地看着院子里的红梅,想起才刚陆晚坐在屋里慢条斯理教着赵小四的模样,赵小四恭恭敬敬地坐在陆晚下手,仔细听着话,口里眼里都满是对姑娘的敬服,谭老爷子思绪渐渐飘到了几十年前,仿佛老爷子还在的时候……
直到谭掌柜低声提醒着要上台阶了,谭老爷子才猛地回过神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朝后头的谭宏远招了招手,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姑娘不是寻常凡夫俗子,你日后跟在姑娘手底下做事儿,心里头得敞亮点儿,别藏藏掖掖的让姑娘笑话,自个儿也丢脸!你记着,绝不能把姑娘当女子看!姑娘站的地儿比你高,看得比你远,凡事你多跟姑娘学学,总有好处。”
“你也别不服气,今儿你跟着我听了姑娘几句话。你自个儿扪心自问,姑娘想得到的你想到了没有?姑娘看得到的你又能不能看到?”瞥见谭宏远涨红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谭老爷子无力地呼了口气,半边儿身子靠着栏杆,花白的胡子被风吹得粘到脸上,仿佛突然间就老了好几岁,“我老了,你爹也不中用,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就你心里最有数,你年纪还小,难免有年轻气盛不服输的时候,这不是坏事儿。但你得看得清自个儿站在哪儿,别被外头的人捧两句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谭宏远急得脸上通红,夹杂着还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别扭,摆着手含糊地辩解:“我不是……孙儿没那么想!就是姑娘——跟孙儿想的有点儿不一样,”谭宏远脸上一阵发烫,越说越不自在,少有地支支吾吾起来,“……模样看着不大,说话跟长辈似的……”
谭老爷子看着孙子扭扭捏捏的模样,心头陡然一惊,一口气还没落下来,就听见谭宏远嘀嘀咕咕的念叨,愣了一瞬,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声,拿拐杖敲着谭宏远的肩膀,瞪着眼睛打断了谭宏远颇有些委屈跟无奈的嘀咕:“你念叨什么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姑娘肯教你两句,那是你的福气!你就是想当小辈也得看姑娘乐不乐意!姑娘跟老爷子一样,都是站在天边儿的人,咱们这些凡夫俗子没法比!也不用比!你也别给自己找不自在!太爷今儿跟你说的话,你回去都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跟我说别的。”
谭宏远红着脸点了点头,扶着谭老爷子从回廊上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将谭老爷子送回了屋,这才转出来,到书房找到谭掌柜,将今儿去陆府赔罪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末了才提到谭老爷子的话:“太爷原本想让我跟着姑娘办事,姑娘推了,让我先跟着那个赵管事学学人情世故。”
“姑娘那话怎么说的?”谭掌柜点了点头,又仔细地问了一句。
谭宏远脸上的尴尬还未散去,想起先前陆晚笑意柔和仿佛教导小辈一般的温柔语气,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姑娘说她年纪不大,自个儿都还有着学呢,教不了人……还说我这个年纪正是少年心性、意气风发的时候,跟着她一个小姑娘,难免不自在,不如先跟着赵管事,跟三教九流的人打打交道,也能学到不少人情世故,看的人多了,眼界开了,日后才好理事。”
谭掌柜凝神听着,良久才感慨地叹了口气,拍着儿子的肩膀,语气郑重地嘱咐道:“你太爷说得对,姑娘这是为你好。咱们谭家,从你太爷跟着老爷子起,到如今快五十年了,这些年日子是越过越好,你们兄弟姐妹几个从出身起没吃过什么苦,平常见的也都是场面上的人,大家伙儿看在你太爷的面儿上也不会跟你们计较。但真要做起生意管起事儿来,终究还是欠了几分火候。你们没见识过高门大院里真正的贵人,没跟那些鸡鸣狗盗之辈打过交道,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些层出不穷的龌蹉手段。没见识过,就容易手忙脚乱,让人算计而不自知。姑娘肯让她手底下的管事带着你,那是你的福气!”
谭掌柜说着,又重重地拍了拍谭宏远的肩膀,“咱们谭家,就属你最肖你太爷。你太爷当年一门心思跟着老爷子,如今老爷子不在了,你就安安心心跟着姑娘办事吧。你爹我犯了糊涂,姑娘不计较,那是姑娘心善,你别学我。”
“儿子明白,姑娘也是这么说的……儿子知道好歹。”谭宏远脸上的尴尬散了些,忙点着头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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